就在這夫婦二人劍拔弩張之際,就聽外頭通傳說大理寺卿謝大人到了。

屋內江尚書聞言立刻起身準備去接,路過楚慕遠身旁時拍了拍他肩膀。

“在這兒跟阿離大眼瞪小眼做甚?等下簽了和離書,你們就一別兩寬了,走,跟我去接人!”

楚慕遠雖然滿心不甘,但不好在這個節骨眼上違拗老嶽父,於是悻悻地跟著出去了。

餘怒未消的江若離帶著楚辭剛要回屋去,迎麵碰上了紅著眼眶跑出來的江雨晴。

剛剛在飯堂內應該是被江氏夫婦又教育了幾句。

此時二人正麵對上,她眼中是毫不加掩飾的怨色。

江若離覺得莫名其妙,自己已經騰出位置來了,為何江雨晴還是那副怨婦臉?

不過這不關她的事,她牽著兒子就要從旁邊繞過去,結果卻被江雨晴側身堵住。

“長姐這下是不是得償所願了?看盡了我的笑話。”

江若離微微一笑。

“原來你也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江雨晴本就一肚子怨氣,此時更是瞬間被激怒。

“你以為你有什麽了不起,不過是嫡女出身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江若離微微抬起下頜,她原比江雨晴高些,此時更是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是啊,嫡女就是這麽了不起。”她輕描淡寫掃了眼江雨晴,“如果你覺得它不重要,為什麽還要千方百計想要我這個身份呢?”

江雨晴被說中最隱蔽的心事,難堪得臉頰通紅。

江若離看著這位狼狽不堪的妹妹,微微眯著眼睛道。

“位置已經讓給你了,有沒有命成為這個肅王妃得靠你自己的本事,楚慕遠不願把你扶正,你真覺得是因為出身嗎?”

江雨晴氣急敗壞,臉色紅白交加,下唇更是被她咬出了血。

眼前江若離那副雲淡風輕的自信,是這輩子也學不來的。

就像她棄如敝履的肅王妃寶座,對自己而言卻是終其一生的追求。

人生就是這麽不公平。

江若離忽然湊近江雨晴,壓低聲音道。

“趁著還能蹦噠的時候多蹦噠兩日吧,你真以為周嬤嬤替你頂罪的事我不知道嗎?”

說畢也懶得再去看江雨晴驚愕的神色,摟著楚辭就往屋裏走去。

江雨晴被她那句威脅戳中心事,看著江若離的背影,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股子勇氣,伸手衝過去便想推她。

偏生團寶這會兒拿著包子從屋裏出來找江若離,正好瞧見這一幕。

她像個小炮彈似地撞過來,一下子把江若離撞歪了。

江雨晴的力氣使歪了,團寶被推了個趔趄,重重摔在地上。

頭一下子磕到屏風旁邊,登時便見了血。

江雨晴大驚失色,她原本也沒打算衝孩子下手。

畢竟眼下江尚書夫婦把這小丫頭視為眼中寶。

本來隻想推一下江若離解氣的,大人之間便是真有什麽磕磕碰碰,旁人也不好太苛責她,最多說句她當妹妹的不懂事。

可萬萬沒想到這孩子衝了出來!

她下意識想去扶,卻聽旁邊斷喝一聲:“別動她!”

江若離心急如焚,三步兩步衝過去,極其輕柔地用手托住團寶的後腦勺,將她緩緩在地上放平。

“有沒有哪裏特別痛?告訴娘親?”

團寶因為撞擊有一瞬間失去意識,短暫黑暗之後,她漸漸緩了過來。

想努力扯出個笑容卻失敗了,柔軟的小手指抓住江若離的手。

“娘親,痛痛。”

江若離感覺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然後再丟到陳醋裏,酸酸軟軟,不知怎麽化解才好。

她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低聲安慰道。

“放心吧,娘親不會讓你有事的,很快就不會痛痛了。”

她一邊說一邊暗自懊惱,本以為就是吃個早飯,所以隨身帶的藥箱並未在身邊。

好在團寶身邊習慣帶一個腰袋,她伸手從孩子腰間小小的棉布袋子裏拿出卷幹淨棉布來。

“娘親止痛散沒有帶,可能會有一點點痛痛,你忍一下,得先幫你止血。”

一旁正急得團團轉的楚辭聞言,立刻道。

“我去給娘親拿,我知道放在哪兒了!”

說著也不顧阻攔,飛一般地跑了。

此時江夫人等人聞聲趕來,看見團寶頭上見了血,都嚇得魂飛魄散。

“這是怎麽話兒說的?剛剛不還是好好的嗎?”

江雨晴這會兒極快接口,試圖把話題岔過去。

“小孩子磕磕碰碰難免的事,咱們趕緊去請大夫吧。”

江夫人慌了手腳,一迭聲吩咐丫鬟去請太醫。

團寶軟軟地開了口:“我娘親就是大夫。”

江夫人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大女兒這兩日聲名遠播,整個都城都知道她因為醫術被太後看中。

“寶兒這傷勢到底怎麽樣?礙事嗎?會不會留疤?以後會破相嗎?”

江若離剛剛檢查了一下傷口,不算深,但若想不留疤,怕是也要需要些日子調養。

剛剛自己背對一切,所以並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

但是以自己對女兒的了解,團寶從來不是走路慌慌張張會撞到頭的那種。

尤其手裏拿著食物的時候,她幾乎不會跑,可剛剛這丫頭明顯是跑著撞過來的。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於是她一手按住女兒頭上的紗布,一邊小聲詢問。

“告訴娘親,剛剛是怎麽摔的?”

團寶委委屈屈地扁了嘴。

“壞姨姨想推娘親,團寶擋,壞姨姨就把團寶推到屏風上了。”

江夫人大驚失色,江家素來最重視家聲。

這些年來別說主子們打架動手,就連仆婦之間也從來沒有發聲過口角。

出手推倒團寶的如果真是江雨晴,那在江家簡直是大逆不道。

江夫人聞言怒目而視:“是這樣嗎?”

薑雨晴急急忙忙解釋。

“我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來,我好歹是她的姨母!”

江夫人半信半疑看著她,這個女兒是自己從小養大的,按理說不至於如此糊塗。

可團寶年紀小小,難道會撒謊嗎?

就聽江雨晴委委屈屈又解釋道。

“我剛剛是想上去挽住長姐,結果腳底下沒站穩就撲過去了。團寶可能誤會了,所以……”

江夫人微微鬆了口氣,這個理由倒是解釋得通。

畢竟誰也不想承認,自己親手養的女兒被養廢了。

她轉頭心疼地看向團寶。

“等下外祖母給你熬些補血的湯,咱們好好補補,真是無妄之災!”

團寶一聽就急了,明明是壞姨姨推她,可是外祖母卻認為這是一場意外。

額頭的痛楚加上不被相信的誤會,她愈發委屈。

楚慕遠和江尚書進來時,一眼便瞧見躺在地上的小姑娘。

她眼睛和鼻子都紅紅的,額頭血跡已經透過棉布滲出來。

她沒有像尋常孩童那樣嚎啕大哭,隻是小聲抽噎著,白嫩嫩的小臉上已經被淚水浸滿。

她拉著江若離的手,十分虛弱地喊:“娘親,不是這樣的。”

說不清楚為什麽,楚慕遠隻覺心髒一陣抽痛,就好像傷在自己身上一樣。

他顧不得旁邊還有謝靈運和江尚書,三步兩步上前,蹲下身子拉住小姑娘軟軟的手指。

“這是怎麽了?”

說也奇怪,剛剛還小聲抽噎的團寶像是忽然得了庇護,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壞姨姨推我,把團寶的頭摔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