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離此行回來，一方麵是和離。
另一方麵則是藉由給太後治病，借此揚名立萬。
所以在尚未取得太後絕對信任的時候，她不想違拗對方的意思。
畢竟還需要人家撐場子。
再加上楚辭眼下還是王府世子，她也不放心將這孩子一人丟在肅王府。
尤其是今日白天剛剛看到江雨晴所生之子是如何對待楚辭的。
所以太後提議讓她先回肅王府的時候，她從善如流就答應了。
橫豎無名幫她找的鋪子還沒有安頓好，剛好在王府過渡幾日，再從長計議。
而且又不是住一起，各住各的，有什麽關係？
楚慕遠本以為她會拒絕。
不知為何，在她點頭應允那一刻，他心底竟然滑過幾分竊喜。
他正了正神色，想假裝不在意。
但唇角多多少少泄露了此時的心思。
江雨晴在一旁看在眼裏，心頭滑過幾許陰霾。
難不成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對她還有感情？
她低眉順目，掩去了眼底濃烈的敵意。
一行四人分坐兩輛馬車，很快便回到了肅王府。
哪怕時隔四年，江若離依然能閉著眼憑記憶走到鬆嵐院。
那是她自打成親就開始住的院子。
在那裏她經曆了大婚，生子，以及單方麵和離……
一個女人能經曆的一切，差不多她都在那裏經曆過了。
而那棟院子現在已經住進了旁人，就像楚慕遠的心一樣。
也不對，楚慕遠的心自始至終隻有一個人。
那人不是她而已。
還好她現在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所以馬車停穩之後，她沒有等楚慕遠和江雨晴。
牽著團寶的小手自顧自進了闊別四年的肅王府。
饒是老管家一早便打了招呼，那些昔日下人看見她還是難免流露出驚詫神情。
母女二人徑直走到後院客房。
特地奉命護送她們回來的黃公公沉了臉色。
果然不像話，哪有讓當家主母住客房的，要記下來回去稟告太後娘娘。
結果江若離一腳剛跨入客房的院門，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她下意識回頭，正對上楚慕遠幽深不見底的眼。
憑借多年相處經驗，江若離幾乎立刻就感受到他在壓抑怒火。
有什麽可生氣的呢？
千裏迢迢把自己帶回來和離的是他啊。
“為什麽往客房走？”
楚慕遠盡可能控製著語氣，手腕卻在不自覺用力。
“住客房也礙著你了？”真是不可理喻。
偌大的肅王府，客房何止幾十間，難不成要她帶著女兒住下人房？
“住什麽客房，當然是住鬆嵐院！”
楚慕遠幾乎是咬著後槽牙吐出這幾個字。
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麽！
別說她眼下還是肅王妃，就算真和離了，他也不可能讓她住在客房。
江若離倒是結結實實愣了一下。
住鬆嵐院？大家擠在一起住嗎？
楚慕遠到底在想什麽！
她怒目而視，正要發火，就聽外麵楚辭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娘親！”
她下意識循聲望去，就見楚辭三步兩步跑過來。
一手牽住江若離，一手牽住團寶。
“鬆嵐院我剛剛盯著丫鬟們又收拾了一遍，怕空久了落灰，咱們走吧。”
空久了？
江若離此時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好像誤會了什麽。
楚慕遠被她這反應氣笑了。
“你以為我把你的院子給別人住了？”
難道不是嗎？
她分明記得那日離開時，江雨晴是想住進來的。
況且這些年，她已經是這府裏唯一的側妃了。
楚辭顯然也回憶起了那一幕，小少年慚愧地低下了頭。
“那時候我年小不懂事，其實沒有驅趕母親的意思，我……”
江若離摸了摸兒子的頭，溫婉笑了笑。
那時候他也不過就是團寶現在這麽大，做錯事並非不能原諒。
不像他爹，是正兒八經的成年人，所以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無妨，娘親都已經不記得了……”
剛剛始終沒機會開口的團寶這下終於得了機會。
她巴著哥哥的胳膊。
“娘親想原諒團寶的時候，都會說不記得團寶犯的錯！”
楚辭眨了眨泛起淚意的眼，用力點頭。
被晾在一旁的楚慕遠深吸口氣，不想在她回來第一日就起爭執。
“帶你娘和妹妹回鬆嵐院吧。”
江若離注意他用了“回”這個字，心下滑過幾許異樣。
但很快就被隨即趕來的江雨晴打斷。
“長姐難得回來，我讓廚房做些酒菜接風吧？”
儼然一副當家主母的姿態。
楚慕遠微微頷首。
“讓白案做翡翠蝦仁餃子，再烤個脆皮燒鴨，片得薄一些，配些筋餅。”說畢又吩咐下人，“跑趟城東的薛記，買兩碗冰粉回來。”
這些都是江若離當時愛吃的。
“不必了，這些年我不吃冰的了。”
她不鹹不淡地回了句，轉頭便走了。
江雨晴幾乎要把手裏的帕子絞碎了。
可楚慕遠卻不以為意：“讓人去買就是了。”
見江若離走遠，他也並不急著追，就在後麵不遠不近地尾隨。
江若離視若無睹，倒是團寶隔三差五回頭看看，然後好奇地東張西望。
“娘親和哥哥以前就住在這裏嗎？”
江若離摸了摸女兒的頭。
“是啊，但以後我們會帶著哥哥搬出去，住在自己的家。”
楚慕遠在後麵聽著，心頭湧上無名火，但又不好發泄。
剛巧老管家氣喘籲籲跑過來，他登時找到由頭，於是嗬斥道。
“急三火四，像什麽樣子！”
老管家被數落得一怔，但也顧不上反駁。
“是……是老王妃從別苑回來了！”
楚慕遠悚然一驚，一時竟不敢再往前走。
他平素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自家這位母妃有七分敬畏。
江若離也停住了腳步，是她那位婆母回來了嗎？
未及細想，就見前麵有人一團風似的衝了過來。
沿途下人均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就見那人衝過來一把抱住江若離。
“是我那親親兒媳回來了嗎？”
江若離被她撞得後退幾步，堪堪扶住對方肩膀。
“母妃。”她脫口而出昔日稱呼。
果不其然看見婆母那張興高采烈的臉。
“聽說你回來，我原本約了周夫人她們幾個打馬吊都推了。”
江若離低低笑了。
“那我做你愛吃的芙蓉花糕，補償一下。”
兩人之間仿佛沒有橫亙著四年時光。
老肅王妃這會兒才注意到江若離身邊的團寶，她滿臉驚喜。
“喲，這漂亮小丫頭是誰家的啊？”
團寶見提到她，立刻彬彬有禮接茬兒，指著自己的鼻子道。
“漂亮小丫頭是娘親家的。”她伸手拉了拉江若離，“這是我娘親。”
老肅王妃明顯愣了一下。
她看了看團寶，又看了看楚慕遠。
楚慕遠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麽，趕在老肅王妃開口之前急忙否認。
“孩子不是我的。”
本以為老肅王妃會識趣地閉口不談，孰料她滿不在乎地揮揮手。
“那又怎樣？之前不是你的，之後認成你的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