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循聲望去,就見門口站著個小男孩。

這個天氣連鞋都沒穿,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見到楚慕遠,滿臉委屈又重複了一次。

“爹爹,娘親不在,我怕。”

楚慕遠剛剛醞釀好的情緒被這孩子迅速打斷。

一想剛剛跟著哥哥乖乖去洗漱的團寶,再看麵前一刻不見娘就要哭鬧的楚源。

同樣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楚慕遠心裏的天平難以抑製地偏向團寶。

“你奶娘呢?”楚慕遠耐著性子開口問道。

江若離之前帶團寶走了之後,老管家還是回側院把楚源的奶娘叫了來。

楚源癟了癟嘴,一副要哭的模樣。

“娘親沒了,朱嬤嬤也沒了,爹爹不理我。”

大概一開始沒想哭,可說到這裏忽然悲從中來,哇的一聲真哭了起來,抽抽噎噎道。

“奶娘說爹爹不要我,要做別人的爹爹了。”

江若離不想在這裏看他們父子情深,於是轉身往裏走,可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忽然想起那次楚慕遠說楚源不是他的孩子。

當時她隻當這人是在胡說八道,為自己昔日拋棄原配的行為找一個借口。

可後麵哭鬧聲不止,她下意識回頭。

就見楚慕遠站在那裏,表情已經流露出三分不耐煩。

楚源坐在地上光著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楚慕遠隻是一臉嫌惡地吩咐老管家。

“趕快把他奶娘叫來,自家主子都看不住,扣她兩個月的月錢。”

這滿臉不耐的德行,跟之前對待團寶和聲細語的樣子,簡直是有天壤之別。

除了本能的血緣關係之外,江若離想不出來還有什麽理由。

楚源跟楚慕遠一起生活了三四年,若是親生,以他對江雨晴的深情,怎麽會對兩人的孩子不假辭色?

可這孩子若不是楚慕遠的?

雖然知道他當年對江雨晴一往情深,但到底是什麽樣的力量能讓一個男人接納本不屬於自己的孩子?

而且如果昔日江雨晴入府的時候就已經懷孕了,那這孩子隻可能是忠信侯的。

然而忠信侯當年犯下的可是謀反大罪,現在他那些九族還在服役呢!

想到這裏,江若離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她看向耐著性子安撫那孩子的楚慕遠,很難想象平日中規中矩,自詡忠君愛國的肅王爺竟然把逆臣的孩子養在身邊。

一旦被發現,這可是殺頭誅九族的大罪。

江若離不合時宜地想象著,其實武安帝也算是九族之內,若是他發現了,會不會連那些皇親國戚一起砍了。

想到這個有些滑稽的畫麵,她不由自主笑了笑,但很快就又笑不出來了。

因為楚辭也是被牽連的其中一員。

一股難以抑製的怒氣從胸腔上湧上來。

楚慕遠怎麽可以因為一己之私將楚辭乃至整個肅王府置於危險之地呢!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兒子原本的光明前途因此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想到這裏江若離的眼神陡然冷了下來。

楚慕遠站在一旁,原本一直不動聲色觀察著江若離。

隻見她一會兒笑,一會兒又板起臉,著實有些搞不懂她心裏在想什麽。

但是楚源一直是橫亙在兩人之間的一根刺,他不由自主上前半步,試圖去解釋。

然而江若離的臉色卻愈發凝重。

好在這個時候奶娘來了,遠遠就跑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地上。

“王爺恕罪,奴婢隻是打了個盹,沒想到小公子就跑了出去。”

楚慕遠輕哼一聲。

“是你跟他說本王不要他了?”

那乳母嚇得渾身抖如篩糠,萬萬沒想到楚源居然將私下的話說了出去。

“奴婢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這樣說呀。”

楚源在一旁停止了哭泣,看向他乳母。

“不是你說爹爹現在有了團寶,不會再要我了嗎?”

那乳母嚇得不知所措,半晌才猛地掌嘴起來。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楚慕遠難以抑製地掐了掐眉心,衝老管家吩咐道。

“先讓她帶楚源去睡覺,明日闔府再挑個差不多的乳母給二少爺。”

老管家領命走了。

楚慕遠回頭,將江若離還站在那兒,心下有些竊喜,難不成是在等他?

於是他快步上前,還未開口,卻被對方堵了回來。

“楚源是誰的孩子?”

楚慕遠被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問得有些愣,一時沒想好要如何回答。

其實楚源身份這件事情,他原本也沒有打算瞞著江若離。

隻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被問起,勢必是出有因。

“怎麽突然問這個?”他打了個太極。

江若離麵色不虞,一字一頓道。

“我沒什麽耐心,別讓我問第二次。”

楚慕遠心下打鼓,更是有些不敢回答,二人一時間僵持在那裏。

原本以為按照江若離的性子會轉身就走,沒想到她非但沒有,反而上前兩步。

“楚慕遠,你是瘋了嗎?”

楚慕遠被她說得瞠目結舌,就聽江若離連珠炮似的又道。

“你竟然敢把反賊的兒子養在膝下,不怕皇帝找你秋後算賬嗎?”

楚慕遠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的機會。

“我要帶楚辭走!”江若離斬釘截鐵,“我不會讓他跟著你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