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的大殿上,藍色的鬼火忽明忽暗,眼前的畫卷化作一縷青煙,畫麵定格在琳琅與獨孤玦相擁倒在密室的龍椅上漸漸淡去。

白衣勝雪,黑發如墨,那清雅的容顏帶著渺渺仙氣的男子緩緩轉身,赫然是顧子墨。

不過,此時的他不是蒼梧女王的弟弟,脫出了肉體凡胎的他已經恢複了真身。

身後閻羅王道:“司樂仙君,莫要天帝再等,你塵緣已了,該升天了。”

他本天上主琴的仙人,隻是須得人間一場孽緣曆練才能飛升,當顧子墨縱身一躍,魂魄歸位,才重新回到了司樂仙君的身份。

“薛琳琅會死嗎?”顧子墨問道,獨孤玦的死已經是定局,不必再問。

“這次不會,但是等到六個月後,她會難產而亡,包括她肚裏的孩子。”閻羅王麵無表情道。

“為什麽?我隻是想獨孤玦死,與她們無關。”顧子墨有些悵然。

“可是仙君大人在世間的怨念太深,與獨孤玦越是親密的人受到的波及越大,何況薛琳琅肚裏是他的孩子,隻有她們全部下地獄,那怨念才能煙消雲散。”

“獨孤玦做的該他一人承受,我並沒有怨過薛琳琅,也不恨她肚裏的孩子,怎麽可能會這樣?”顧子墨不解。

“仙君大人,獨孤玦與薛琳琅的命格本來就是一根所生,死,一起死,生,一起生。這個,就連本王也是拆不開的。”

“那麽,來生薛琳琅會如何?直接回到一千多年後繼續做舒曼妮?”顧子墨想,那樣也好。

“不,薛琳琅與舒曼妮本來就是一個人的前世今生,就像雞與蛋,沒有雞就沒有蛋,沒有蛋又何來雞?這一世他們魂飛魄散,再沒有輪回。”

“你是說,此後千萬年再沒有薛琳琅?”

“是。”

“我要獨孤玦永墜地獄不得輪回,但是薛琳琅不能死。”顧子墨盯得閻羅王背後寒毛直豎。

“仙君大人,不要再耽誤了,天帝……”

“你到底改是不改?”

“這個,他們的命在一起,本王改不了。”閻羅王著實為難。

天帝酷愛琴音,因此對於這位仙君大人已經是格外關照了。

上次顧子墨入地府,大鬧一場,天帝許他一個以魂魄回到舒曼妮那一世去示警的機會。

他以為自己可以扭轉所有的結局,但,怎奈在蒼梧的那一世,他無法前去傳遞消息,而琳琅又不能領悟他的心意,將他的話拋之腦後。

最後一切還是如故,白白浪費了機會。

而這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天庭威儀,一次已經是格外破例。

“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顧子墨忽然一把抓住閻羅王,厲聲道:“我不介意你們一起跟著他們消失。”

“這,這個,辦法也不是完全沒有,隻是,隻是……”閻羅王低低說了一句話。

沒有可能的,這雖然是個辦法,可是要成全宿敵付出自己的一切為代價,沒有這樣的傻子。

當初顧子墨毀掉女王留給獨孤玦的信,就是要絕了他最後一線生機。

女王在那封信上就是要獨孤玦提防太後,因為她早就知道獨孤玦非太後親生,太後那人的心思作為女人的女王看的再透不過。

太後一直與朝中一些舊臣暗中有來往,誰敢說她不是在鋪後路?假如有天毫無提防的獨孤玦被她算計,就算獨孤玦再厲害,也難逃毒手!

假如沒有獨孤樂,太後會永遠守住秘密將獨孤玦當成親生的,可是有了親生的孩子,獨孤玦始終都是外人了。

女王當初留下太後腹中的孩子,原本就是想有一天設下一局,讓獨孤玦徹底看清楚太後的虛偽,讓他知道這世上待他真心的唯有她一人而已。

隻是,還沒有來得及實施這計劃,女王就敗了。但是她死也不想獨孤玦最後落在太後手裏,被太後利用到極致,最後說不定還要安上一個謀朝篡位功高蓋主的罪名將他除掉。

顧子墨一直不覺得毀掉女王的信有錯,獨孤玦該死,該下地獄去陪女王,可是,獨孤玦不該再拖上琳琅。

要琳琅活必須饒過顧子墨最痛恨的敵人,還得賠上他自己,而要敵人的命就得搭上琳琅?

為什麽每次他都會遇見這樣難解的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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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梧在一年之中經曆了女王與太後兩重政變,如今每日上朝,大殿高處龍椅上是空的,支持朝政的是陶大山和印偉祈。

雖然這兩人在京城的時間不長,但是都手握重兵,而且一個老謀深算,一個敢說敢做,再有季同等人從旁協助,朝政也算是穩定下來。

隻是每每散了朝,陶大山和印偉祈看看那空落落的龍椅不免神情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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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暖花開,滿園翠綠,小鳥鳴唱。

仿佛是第一次親吻,那樣甜蜜喜悅,帶著溫潤的氣息,琳琅懶懶地睜開眼。

一雙幽深溫情的眼眸近在咫尺,他的唇還停留在她的唇上。

“小玦玦……”她的大眼裏瞬間淚水奪眶而出,使勁摟住了他的脖子。

“琳琅。”他的眼也模糊了,艱難地將有些僵硬的手臂挪到她身上摟住:“你沒事就好。”

“不好,我一點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三個月,我還以為,以為……以後不準再這麽嚇我!”她捶打著他的胸膛。

“我也以為自己這次逃不過,幸好,我們都還活著。”滾燙的淚水落下,獨孤玦在琳琅耳邊輕輕地吻。

說起來,這件事情的轉機與關鍵全在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身上——太子景。

事情回到太後將琳琅軟禁在宮中那段日子,琳琅覺察到太後的異常,隻是猜不到她的目地,可是總覺得她要針對獨孤玦做些什麽。

哪有將兒媳扣在宮裏,而且不將她懷了孩子的事情告訴獨孤玦的?

隻是,琳琅苦於沒有機會和人商量。

雖然獨孤樂總是常來,但他畢竟是個孩子,而琳琅懷疑的是他的娘,要對付的人是他的大哥,這孩子怎麽會相信?說不定還打草驚蛇。

就算反過來,她告訴獨孤玦,太後和獨孤樂合謀要算計他,獨孤玦也肯定不會相信。

隻有讓獨孤玦親眼看到太後的真實嘴臉才行。

但太後什麽時候發動,如何對付獨孤玦,她全不知道。

她必須得有幫手。

想啥就來啥。

某天夜裏,琳琅睡得迷迷糊糊地,睜眼看見一個男人就站在自己床前,差點沒把她嚇趴下——睡在床上和趴也差不多了。

那美豔的男女難分的妖孽嘻嘻笑:“小鈴鐺,原來你也這麽膽小。”

“哼,女人都膽小,小玦玦就愛我這個。”琳琅一把將太子景拖上床。

當然,沒有太子景的配合,她是不可能將這個男人拖上去的。

樂得太子景低聲調笑:“咦,分開才多久,小鈴鐺就這麽想我,真夠主動的,不怕玦回頭殺了你麽?”

“我是怕你被人發現。好了,別說廢話,現在我要跟你說一件關於小玦玦生死的大事。”琳琅那麽一嚴肅,太子景也正經起來。

於是兩人就在床上策劃了一起反陰謀的方案。

太子景本來就聽說獨孤玦快要班師回朝,特意從甘圖趕來祝賀,帶的人不多,但都是精英,再與陶大山串通起來也夠用。

而且太子景來的神不知鬼不覺地,除了琳琅沒人知道,這一股暗處的力量對於目前的形勢非常有利。

大殿上,太後那壇酒,別人沒有提防,琳琅卻心裏有數,一直很仔細地看著太後的動靜,見她似乎有些得意,便懷疑酒裏有問題,於是想辦法讓獨孤玦他們將酒都潑了。

隻是,她沒有想到劉濤會在獨孤玦背後下黑手,差點要了獨孤玦的命。

這是她算漏的最大誤差。

隻可惜了小皇帝獨孤樂,被太後那一下推的腦袋被撞到了,看起來什麽都好好的卻成了隻能睡在床上的活死人。

但劉濤也有他的苦衷,巧慧大著肚子和一家老小全被太後拿住了,他也迫不得已。

再說琳琅和獨孤玦沉下密室後,太子景就帶人衝了進來,他們有備而來,身上帶著家夥,別人不管,直接奔了太後,將她拿下。

陶大山在宮外率領化妝成百姓潛進城中的士兵們,將皇宮團團圍住,將太後的人馬牢牢控製住。

獨孤玦昏迷不醒,琳琅就天天睡在他身邊守著。

她知道獨孤玦對於太後的感情,所以此時將太後關押在冷宮,那些追隨她的臣子還沒有嚐到甜頭也全下了大牢。

而劉濤,當時便要揮劍自裁謝罪,但是被印偉祈和陶似玉拿住,因為獨孤玦說要親手處置他,所以,現在也關進了大牢等候發落。

巧慧恨死了劉濤,一個人生下孩子,也沒有抱給劉濤看,也沒有去探望過他。

琳琅說到劉濤也是恨恨的,看看獨孤玦合了眼,以為他又睡著了,住了嘴。

躺的太久,獨孤玦身體有些僵硬,搭在琳琅身上的手慢慢滑了下來,然後聽見他喃喃道:“琳琅,你怎麽胖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