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她開口,隻聽裏麵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直直就往這邊來了。

正好,她正愁沒人通報呢,於是琳琅伸長脖子,等著人,忽地一團金燦燦地東西就奔了過來,那個衝力之大,愣是將琳琅撞的往後連連退了五六步,最後還是沒有穩住,四腳朝天的摔了下去,而那金燦燦的一團也正撲在了她的身上。

一雙圓溜溜的眼瞪向麵前同樣烏溜溜的一雙眼,不過這雙眼裏全是憤怒。

琳琅看看眼前這個四五歲大的孩子,那一身張揚舞爪金燦燦的龍袍,不用問,這個年齡,這個打扮,除了當今的天子獨孤樂還有誰?

“你是誰?來人,抓刺客。”獨孤樂高聲大叫。

身後一群太監趕到麵前,有的攙扶起獨孤樂,有的上前就去扭琳琅的胳膊。

琳琅急忙大叫:“我不是刺客,誤會啊。”

這小皇帝,還真是夠派頭的,明明是他路都不看一頭撞了上來,怎麽開口就誣賴別人是刺客?

哎喲,要是獨孤樂是個蠻不講理的……保命要緊,琳琅隻得大聲喊冤。

小六子也緊跟在後麵,看到被人按在地上,臉上已經被灰塵弄花了半邊臉的是琳琅,急忙道:“大家不要慌張,這位宮女姐姐不是刺客。”

“不是刺客是什麽?朕走得好好的,她忽然衝出來,便將朕掀翻,用意險惡的很。”小皇帝一臉的凶惡,仰頭看著小六子道:“小六子,你認識她?該不會你和她是一夥的吧?”

這可是天大的冤枉。

小六子趕緊跪下:“皇上息怒,這位姐姐曾經和奴才有過一麵之緣,她在宮中多年,絕不會是刺客。”

“是嗎?”小皇帝有些懷疑,還有些不甘心。

琳琅趁按著自己的太監手鬆動,忙不迭地點頭:“是是是,小六子公公曾經對奴婢有過恩惠,奴婢是來謝恩的。”

“皇上,女王陛下還在禦書房等著,是否……”小六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獨孤樂一臉不高興地說:”朕知道了,不用你來哆嗦。”

說著,他看看琳琅:“就算你不是刺客,但是衝撞朕,也是大罪。”

琳琅發現了,這小皇帝本來就是憋著一肚子氣想找地方卻沒地方出吧?

正好她撞在了槍口上,於是就借題發揮了,怎麽這麽倒黴?

“皇上,奴婢不是故意的,如果皇上要罰,就罰奴婢做事吧,奴婢很會做事的。”琳琅心想,獨孤樂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不如自己主動點,反正他馬上出去,那麽她在這裏做事就有機會見到太後,那就好辦了。

但,獨孤樂顯然不是個善良的小孩,他那臉板的——琳琅看真是和當初的獨孤玦有的一比,非常不滿道:“朕的麵前,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來人,把她,把她……”

看樣子,他就是不想如琳琅的願,卻一時間也沒有想好怎麽處罰。

“皇上,時辰不早,不如先將她扣押起來,等回來再定奪。”有心腹太監說。

其實獨孤樂這性子,身邊的太監誰不知道,就是一個被女王壓迫久了的孩子,不能隨心所欲的去玩,去笑,去說,這個年齡孩子所有的一切,他都沒有,宮裏沒有同齡的伴兒,他又是“老大”,於是就會各種別扭,誰惹誰倒黴。

獨孤樂想想,剛才他可不就是怕遲了,才一路小跑——當然,他是不會承認自己怕女王的,但女王會以輔助教導他為名,去晚了,指不定會罰什麽,才慌慌張張一頭撞上了眼前的女子。

“那就這樣,快。”獨孤樂一揮手,匆匆忙忙上了宮門前的肩輦,直奔禦書房而去。

小六子抹了把額上的汗水,揮揮手,那些太監鬆了勁,卻不敢放開琳琅,拎著她站了起來。

小六子有些為難道:“姐姐,不好意思,得委屈你了。”他不得不將她關押起來。

琳琅也不想為難他,眼珠兒一轉道:“六公公,皇上不在,你可以找太後來處罰我啊,我早些受罰也好早些回去,不然,我那邊的主子還不知道怎麽回事,等皇上回來,我再回去,那都什麽時候了,可不得又受那邊的罰?”

如果太後處罰琳琅,皇上再怎麽著也得給太後幾分麵子吧?

何況,隻要能見到太後,不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可是,小六子眼睛一亮,隨即道:“太後這會正在午睡,還是委屈姐姐等等,隻要太後起身,我一定馬上就稟告這件事情。”

琳琅知道說也無用,隻得乖乖地被人押到雜物間裏被看管起來。

她盯著窗外的天空,明朗的陽光漸漸西沉,不知道這回顧子墨是不是已經回去了,要是找不到她,發現她在這裏,恐怕不是什麽好事。

“這位公公,我要見小六公公,有點急事跟他說。”琳琅摸摸袖子裏來不及送給小六子的那尊玉佛道。

門口守著的太監覺得琳琅見見小六子也沒有什麽事,小六子好歹也是這裏的一個小管事的,於是便去叫來了小六子。

“姐姐,太後已經起來了,正在梳妝,稍後就會過來。”小六子以為琳琅正在為這個擔心,一見到她就說。

琳琅將手從窗棱伸出去,暗暗將那小玉佛塞到小六子的手裏,低聲道:“這是我送你的。”

小六子低頭一看,透體碧綠水潤的玉佛,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哪裏敢要?忙縮手道:“姐姐,千萬別這樣,說起來,若不是因為我的緣故,也不會連累你被關在這裏,怎麽還能收你的東西?”

琳琅卻堅持:“這是感謝當初你的關照,一碼歸一碼。今天也是我執意要來,不過是運氣不好罷了。這個不是我偷的,是得的賞賜,你放心。別再推了,萬一被人看見,隻怕傳到皇上那裏,我的罪名又要添上一條。”

小六子隻好收下玉佛,琳琅趕緊接著問:“皇上平常都是這樣嗎?那麽不講理那麽凶。”

小六子忙四下看看,見身邊無人,才小聲道:“姐姐,這種事情可不要隨便說。”

琳琅點頭:“我知道,隻是覺得你們當差太不容易了,搞不好就會掉腦袋呀。”

“其實皇上平日一言一行都很受拘束,隻是這麽大的年齡,難免會有些小脾氣。”小六子說的很謹慎。

琳琅明白了,傀儡皇帝也不好做啊。

獨孤樂看起來對於他的處境多少也有些感覺,隻是那麽一個小孩子,每天要被女王扯來扯去的掩人耳目,卻又沒有辦法享受到一點應有的樂趣,長期以來的孤獨寂寞,慢慢就變成了這樣蠻不講理。

這和獨孤玦那霸道囂張倒是如出一轍,真是獨孤皇室的“特產”。

不過要說道開口就能一個不高興置人於死地,琳琅可不覺得獨孤樂那是小脾氣。

獨孤玦好歹成人,還知道有些事情不可過火,這幾歲的孩子懂得什麽,隻怕是來氣了,哢嚓被他砍了頭的冤死鬼也不少吧。

琳琅隻覺脖子後麵涼颼颼地,這腦袋可長得不大穩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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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梳洗已畢,想起剛才小六子說的事情來,問身邊的宮女:“剛才六公公說什麽來著?又是哪個惹著了皇上被關了?”

“回太後,不是咱們延禧宮的,聽說是曾經受過六公公恩惠的一個宮女,大約是帶了什麽謝禮來見六公公,剛巧皇上急著去禦書房,半道上撞上了,於是皇上大怒,將她關起來,說回來處罰。”一個宮女將事情經過告訴太後道。

“這宮女知恩圖報,倒也是個有情有義的,皇上啊……”太後怎麽不知道獨孤樂的性子?

一開始的時候,女王將獨孤樂扣在身邊養著,後來獨孤樂一場大病,太後衣不解帶地照顧了許久才將獨孤樂救了回來,原本有些疏離的母子情迅速地變得牢不可破了。

獨孤樂再不要離開太後,女王將太後趕走,他就不管不顧的大哭,直到聲嘶力竭。

女王無奈,迫於朝堂上大臣們的壓力,她要是再如此罔顧天倫,隻怕會引來蒼梧罵聲一片,何況獨孤玦還在邊關打仗,如此對待那孤兒寡母地,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所以,女王不再阻攔太後和獨孤樂麵子見麵,隻是不讓獨孤樂與太後住在一起。

獨孤樂倒不嫌路遠,每天早中晚三次來探望太後,還落得一個孝順帝王的名頭。

隻是,女王一向看管獨孤樂比較緊,雖然說最後往那些聖旨上蓋章的是獨孤樂,但是,下決定的卻是女王,獨孤樂還得陪坐,聽那些枯燥無味的議論。

所以,獨孤樂養成了孤僻蠻橫的性子,太後也知道,時不時地在獨孤樂身邊就會爆發一些小規模的暴力死亡事件,那何嚐不是這個小皇帝的一種宣泄?

太後一般不怎麽插手,但是今天這事情,太後覺得那宮女是這個冰冷宮中難得有情義的女子,倒是起了憐惜之心,便道:“算了,皇上每日那麽忙,也未必等會兒還記得這事情,傳哀家的話,要那宮女以後走路做事仔細些就是了,放了她吧,哀家就不過去查看了。”

宮女領命而去,在雜物間前傳了太後的話,小六子高興的命人打開屋門,對琳琅道:“太後最是善良好說話的,你看,這麽著就放了你了。”

琳琅卻是失望,太後,我的婆婆耶,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好說話,好歹拉我去審一審啊,這樣子,叫我怎麽見得到你,完得成計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