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是戰時的小鎮,但是民以食為天,從古至今皆是如此,隻要有人的地方就需要吃飯,隻要有做生意的地方,就少不了飯館這類聯絡感情的場所。

隻是火石鎮地處蒼梧邊境,於京城來說風土人情大不相同,而且因為戰爭物質比較匱乏,像樣點兒的地方也就是酒肆。

酒肆裏當然主要是提供水酒還有飯菜,火石鎮最好的酒肆放在京城也不過是有個巴掌大的最最次的地方,但是在這裏就很是體麵熱鬧了。

而這家居然還有幾名舞娘——雖然衣著不是那麽華麗鮮豔,舞姿也不算特別柔媚動人,可那種大膽外露的熱烈奔放頗有些現代外國片裏酒吧女的狂熱勁,好熱鬧的琳琅怎可錯過?

榮兒卻是不太習慣,剛一進門,一個黃衣的舞娘正好送熟客出門,看到這個純淨的猶如剛從荷塘裏走出來的小夥子,伸手就往榮兒臉上摸來,不是猥瑣色迷迷,而是欣賞和好奇。

榮兒嚇了一跳,趕緊一閃身躲開,琳琅上前不客氣地一把先將那舞娘的臉蛋給摸了,還小聲道:“哇,這胭脂質地可不大好,摸我一手的粉。”

黃衣舞娘不惱,衝琳琅笑道:“公子嫌棄,那麽就點我獻舞,我掙得多了就能用上更好的胭脂,你說呢?”

琳琅也爽快,衝著掌櫃的喊,真的就點了這個舞娘,因為她夠熱情大方主動坦白,而且也並不令人討厭。

舞娘衝琳琅丟了個火辣辣的媚眼,水蛇樣的腰肢一擺,便滑入了場中,抬腿下腰,扭動,帶著神秘色彩的樂聲想起,不知道怎地令琳琅想起了印度舞蛇。

小二見琳琅出手大方,忙過來將她引到一個剛剛空出的桌子旁,順便將桌上來不及清理的殘羹剩飯清理走。

榮兒在琳琅對麵盤膝坐下,正巧看見對麵一個小二在對一個坐在角落的客人說著什麽,什麽兩人談的不投機,小二撇過臉很是不耐煩。

琳琅見榮兒不看舞娘,卻看著自己身後不眨眼,也好奇的轉過頭去,那小二此時正一臉厭惡的搖頭走開,看樣子是找掌櫃商議怎麽解決問題去了。

桌後靠牆一個女子滿臉愁容的縮在那裏,看著桌上的空碟子空碗發呆。

這個女子長的很是美貌,不過這種美貌在見多了和親公主,王府裏的那些絕色美人之後的琳琅來說,也算不得震撼了,讓她眼中一亮的是這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害得她一路雞飛狗跳狼狽逃命的那個被踩了腳的女子。

難怪滿大街找不到,她倒是優哉遊哉地跑到這兒逍遙來了,琳琅眼珠兒一轉,偷偷叫過剛才那個小二問那邊的女子是怎麽回事。

那小二沒好氣道:“怎麽回事?咱們這館子開在這裏也不容易,小本生意,怎麽禁得起白吃白喝?有些大爺手頭不方便,偶爾欠著也是沒有辦法,可是那麽一個穿著上等,水靈靈的大姑娘來了就點最好的吃喝,吃完再說什麽銀子被偷了,你要我們可怎辦?”

琳琅偷眼悄悄看那女子,見她癟著嘴,身上的衣飾還真不是尋常人家穿得起的,尤其是頭上那一隻金釵就值不少銀子,怎麽看都不像是吃白食的。

“小二,這仗一打,有時候難免會有些意外,你們不如通融一下,讓她在這裏做點什麽事情抵這一頓,這樣你們損失也小一些,也能讓那些打吃白食算盤的人知道這主意不是好打的。”

琳琅幫小二出主意道。

“嗨,我家掌櫃可不就是這麽說的,可是人家說了,她一不會端茶送水,二不會跳舞賣藝,總之,拋頭露麵的,這種‘下作’的事情她全不會,難道說,要我們揍她一頓?”小二一臉的無可奈何。

這家夥,她還挑挑揀揀?

琳琅再仔細看看,低聲對榮兒道:“你覺得她像是故意蹭吃喝的嗎?”

榮兒也暗暗看了看,他還一直擔心琳琅見到仇人會分外眼紅,要衝上去落井下石出剛才那口惡氣呢。

沒想到琳琅這次倒是沉得住氣,還問他主意。

“我看不像,而且這人身上似乎有貴氣,應該是家境很好的,也許真是被人偷了銀子落魄了吧。”

琳琅點點頭:“我也覺得,之前說來開始的確是我不小心踩了她,然後才引發了那麽多事情,雖然後來她太不仗義,事情都不解釋清楚就溜了,可是,咱們不跟她一般見識,先賠禮,然後再要她把話說清楚,萬一王爺問起來,我們倆溜出來玩也就罷了,怎麽還惹是生非的,她得給我們作證。”

榮兒點頭,這辦法好。

琳琅問清楚那女子欠下了多少銀子,還真是不少,幸虧她已經與獨孤玦和解了,獨孤玦並不是個小氣的人,揮手就將他的銀子都交給琳琅管理,所以琳琅這會兒富裕著,那點兒小錢不在話下。

付了舞姬和少女的飯錢,琳琅隻有一個要求,要小二請那女子過來說上幾句話。

小二過去叫那少女時,琳琅和榮兒怕她認出人來,故意將臉用手和碗遮住,直到那女子過來,小二道:“就是他們幫你付了飯錢,姑娘,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這兵荒馬亂的,可沒有那麽多好心人。”

少女老遠就偷瞧了半天琳琅和榮兒,隻是他們換了衣衫刻意遮住了臉,所以一時沒有瞧出來。

少女盈盈一拜道:“謝這位公子和夫人,危難相助之恩,華芳沒齒不忘。”

“謝倒不必了,姑娘請坐。”琳琅抬頭笑道。

程華芳一看琳琅,覺得怎麽這麽眼熟?

再轉眼一看旁邊的榮兒,這個沒有改變性別比較好認,一驚道:“原來是你們?”

“對呀,就是我們。所以姑娘不必客氣,剛才就當是之前踩了姑娘向你賠罪。”琳琅盛情邀請道。

程華芳卻想扭身就跑,榮兒早有準備,已經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下用力:“姑娘最好聽話,不然恐怕會不好看。”

男女在這裏拉拉扯扯容易被人想歪,程華芳就是特別怕這個,而且琳琅和榮兒她們有兩個人,她又怎麽輕易逃得掉。

酒肆中人來人往,比出去萬一被她們帶到什麽陰暗的角落裏去還是要好得多,於是程華芳被榮兒拉扯的不由自主就坐了下去。

“你們到底想怎麽樣?”程華芳對她們說過那些“調戲”的話還心有餘悸。

“你想我們會怎麽樣?”琳琅反問。

程華芳這會兒才算是明白過來,眼前這個一臉明媚笑意的女子就是之前那個公子哥,她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她更加警惕害怕。

“不知道,不過,我,我不會和你們走的,而且我現在銀子也被偷了,你們劫不到什麽。”程華芳看起來害怕,卻在據理力爭。

“銀子?我不稀罕,隻是想劫個色,你還是有的吧。”琳琅故意做不懷好意地笑。

程華芳急忙後縮,仿佛琳琅下一刻就會撲上去一般。

“你不用害怕,姐姐喜歡和人開玩笑,你越害怕,她就越是高興,越是會‘調戲’你。”榮兒出賣了琳琅。

“榮兒啊榮兒,你真是吃裏扒外。”琳琅笑,而後一本正經道:“這位姑娘,我不小心踩了你,然後就開了個玩笑,大家有了點小誤會而已,如果我真有心要將你怎麽樣,你以為你鬥得過我們倆?而且我是女人,正宗的女人,對女人沒有興趣,這是我妹妹,她也是女扮男裝的,現在你放心了?”

程華芳半信半疑地,眼睛不住地往門口瞅,可是在這個國度裏又怎麽可能會有熟人出現來救她?

“既然大家都沒事了,你們的恩情我記著,等我有銀子了一定還上,告訴我在什麽地方可以找到你們,我以後好還銀子。”程華芳說的很認真。

“這點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隻是剛才你為什麽不聲不響的溜掉?害得我們兩個差點被人打死。”琳琅也不兜圈子了,正色道,將程華芳走後那些人是如何誤會,將他們追的幾乎圍著火石鎮跑了個遍,才好不容易甩脫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啊?”程華芳當時見局麵混亂,擔心自己會受到牽連,而且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那麽嚴重:“我以為他們隻是教訓幾句,嚇唬嚇唬你們,沒想到會有這麽厲害的。”

榮兒臉上的傷不是假的,長長的一道血槽還紅腫著,程華芳很是內疚。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是這麽一鬧,影響很壞,我——相公最討厭我出來,就是擔心我會招惹麻煩,你一個人,現在這裏兵荒馬亂的也不安全,不如隨我回家去,一來為我做個見證,二來你也安全。”琳琅如是提議。

程華芳驚訝了,他們相遇並不愉快,可是琳琅怎麽就對她這麽好?

榮兒也不解,本不想當著程華芳的麵讓她難堪,可是琳琅說的這麽認真,他不攔著不行了。

“姐姐,有這個必要嗎?這裏很亂,而且我們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加不要說來曆和身份,怎麽能隨意帶人回去?”榮兒的意思是,這要是出了問題,可比當街被人追殺還要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