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冷孤雲的住所到西郊的難民區途徑很長一段繁華區,然而此時的繁華區已不複繁華,隨處可見的難民讓這個地段變得有些淒慘,而西郊的難民區比之昨天他們來時竟然多了三分之一的人。一卷草甸,一個破碗,一個可以蜷縮的角落,是這些難民僅有的東西。
幾人一路走過來心中都不好受,紫檀木、藍、悟滄絕瀾和煞七還好點,至少能控製自己的情緒,郝連流風和葛兮焱就無法像他們這麽淡定了。
葛兮焱身上隨時都有不少的銀子,這個似錢如命的商人之子在看到這樣的情景後竟然全然不把金銀放在眼裏。從東到西的這段路,一旦聽到小孩的啼哭聲,他便熱心的跑過去噓寒問暖,抱起孩子又哄又安撫,一點不嫌這些孩子身上髒。末了,總會留下些銀子至少讓小孩能吃飽。
郝連流風聽見咳嗽聲、看見有生病的人馬上便上前為人診斷,望聞問切,細致入微,不止分文不取,還及時的讓煞七去藥店抓藥。而煞七,這個似人命如草芥的殺手,卻是她言出必行,毫不拖泥帶水。
他們四個人,總會在這兩人停下來的時候搭把手,在難民中穿梭,一遍又一遍。
因此這本來半個時辰就能走到的路,六人一直從清晨走到了晌午。
“總算沒有人跟來了。”葛兮焱呼出一口氣道。
這一路走來,不停有難民感謝他們,可是他們本身就落魄如斯沒什麽好拿得出手的,於是磕頭的,叫女神醫、活菩薩的,許配女兒的,想伺候他們的,越來越多,到後來幾人根本連人群都不敢進一路飛奔到這片難民區。
“兮焱,那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可是說長大了要嫁給你呢。”紫檀木難得打趣道。
葛兮焱扶頭哀歎一聲,轉而拉悟滄絕瀾下馬:“我還算好呢,你沒見那些難民如同看天人一樣看悟瀾的眼神。話說,憑什麽嘛,這小子明明什麽都沒做,就是對人家笑了笑而已嘛,那些人就一個個失神的。”
郝連流風柔柔接道:“那是人家有魅力,琳木也不錯啊,一點架子都沒有,大家都願意親近他。”
幾人說著話,不多時便走到了閆雲暫呆的那間破屋子。還沒踏進坍塌的門內,便聽到了些許吟詩聲從屋裏傳出來。
幾人相視了一眼,向前幾步才發現這破屋裏此時聚集不少人,從十幾歲到四十幾歲不等。這些人雖然衣衫破舊,但氣質明顯和外麵那些一般的難民不同。他們大多都手捧書卷,一身儒衫,頭上還綁有儒巾。
其中一個看見了他們分開人群向他們走來,正是那個文弱少年閆雲。閆雲快走幾步站到他們麵前時因為疾走輕微的咳嗽了一下才道:“閆雲怠慢了,幾位請進。”
洗的發白的衣袖往屋內一探,他領著幾人進屋裏去。而紫檀木幾人的出現很快就吸引了這些貧苦文士的視線,光看穿著氣勢,就知道他們定然不是一般人。本來氣氛融洽的屋子裏,一下子清冷了起來。
閆雲是主人,自然是他先開口:“各位,這幾位便是我跟大家說過的從檀都來的貴人們,想必大家都是見過他們一麵的,在褚淩城城門打開之時。”
閆雲腦子果然好使,他這話先一說,那些出生寒門卻有些自詡清高的文人態度很快就變了。無論如何,別人也算是幫了他們入了城,針鋒相對不是飽讀聖賢書的讀書人所為。
閆雲自然感覺到了這種變幻,他站到紫檀木旁邊繼續道:“這位便是我跟大家提到的幽公子,他願意給我們這些報國無門的寒門學子提供一個機會,隻要我們的詩文利國利民,那麽她就會出資大量打印出來,往褚淩城,平裕郡,平郡,甚至檀都,更甚至整個離國派送而去!到時候整個國家的人民都能讀到我們詞句,我們不再一無是處,我們可以用文字感化別人,激勵百姓,我們也可以救國,而且我們絕不比那些戰場上拚殺的士兵弱!”
閆雲雖然文弱,但他一腔熱血,越說越激動,整張病態的臉都激動成了豔紅色。而聽者,無一都被感化了,他們缺的不就是一個機會嗎?他們不比那些達官貴族的子弟弱,他們有真才實學,他們想有自己的一番天地,誰不想成功?誰不想成名?哪一個文人不希望自己的學識得到認可甚至被廣為流傳?
而紫檀木,給了他們這樣的機會。
這群人的激動不可言喻,其中一個看起來近四十歲的中年文人出列對紫檀木拱手道:“幽公子,我們雖然都是文弱儒士,可我們也有熱血,也想在這個亂世謀得一席之地。今日受你一恩,他日若有需求,我們一定傾力相幫!”
紫檀木微微點頭算是還禮,她誠心道:“我並不需要你們怎麽報答我,你們也並不欠我什麽。我們隻是合作,為了同一個目的,我出財出資你們出力。我相信文字的力量,我相信未泯滅的人性,我也給你們能喚醒這種熱情的信任。以後你們想寫什麽我不幹涉,可是在兩國交戰之時,我希望你們能以時政為中心,激起百姓的愛國熱情,同仇敵愾,萬眾一心!”
閆雲當下一伸手掌,神色堅定的看著他們道:“同仇敵愾,萬眾一心!”
“同仇敵愾,萬眾一心!”眾人齊齊應聲,“啪!啪!啪!”手掌一疊一疊的交握在一起,緊之又緊。
激動過後,眾人馬上開始商討起詩詞發表的問題,紫檀木既不是詩人又不是商人,不了解這些流程,於是出生於可以說無行不涉及的葛家的葛兮焱便充當了主角,一邊抱怨著被拉來充當苦力,一邊又認真的和一幫人討論問題。
郝連流風趁這個時間再次為閆雲把了會兒脈,又讓煞七去藥店買了些藥叮囑了一番。
煞七買藥回來,前腳才一踏進門,後腳門外就有‘咻’的一聲從天空傳來。紫檀木抬頭一看,見城主府的上空有煙雲散開,馬上起身告辭。
冷孤雲,成功了。
一行人趕到城主府時,尚未進去,便感覺到一份壓抑。門外的士兵排開很遠,冷硬的軍裝,麵無表情的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百姓沒有一個敢靠近此處。
紫檀木他們尚未走到門口便被士兵攔了下來,一邊一排,長槍交疊橫擋在她麵前。
為首的士兵沉聲喝到:“今日城主府中有事,閑雜人等,一律繞道!”
紫檀木止步,她並不說話,負手直立,卻也不後退。
士兵見幾人氣度非凡,又不得寸進尺,於是一時間也不知該作何動靜,隻是盡忠職守的提著長槍如同門神般擋在他們麵前。
不過須臾,從門內傳出一個威嚴的聲音:“放下武器,請貴賓進來。”
整齊一致的收兵器、側轉身、退後直立。
冷孤雲一身盔甲忖的人英武非凡,他大步走來,伸手引路道:“幾位莫要見怪,戒備需要。”
“沒關係。”紫檀木淡淡道:“米布商人都請到了嗎?”
“都‘請’到了”,冷孤雲在前方道:“有些不老實的,我也弄來了。他們都在前麵院子裏,我讓士兵圍城了一個圈,也沒給他們準備椅子茶水,在那兒幹晾著。”
“很好。”紫檀木跟著他快步走,讚道:“給他們壓力,才能讓他們把手腳放老實點,不該想的就別去想,否者,哼,性命難保。”
這話的意思,冷孤雲也知道該怎麽做了。“轉過前麵的房廊就到了。”
紫檀木突然頓住腳步轉過身去,悟滄絕瀾一直走在她旁邊,正走在她身後的是葛兮焱。她一個突然止步,後麵的葛兮焱差點撞到她身上。
葛兮焱險險的止住腳步後,心有餘悸的拍著胸脯道:“我說兄弟,這是幹嘛呢?”
“兮焱,你先去。”紫檀木解釋道:“你是葛家的代表,是商,該和他們在一起。而我們如今是官,官商利益不一致,你不該和我們走在一起。”
葛兮焱不是笨蛋,馬上就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冷孤雲遞上一分紙卷給紫檀木後都馬上領著他先進去,以褚淩城第一大米布商人的身份。
紫檀木接過紙卷細細的翻閱過,越看越是胸有成竹,看完後將紙卷合上唇邊含著淡淡的笑。
幾人在房廊上等了一會兒,又商量了些問題,這才往裏進。
還未看到庭院,隔得老遠便聽得有商人喊:“這是幹什麽啊?憑什麽綁我們來城主府啊?我們犯了什麽事兒了?”
“是啊,城主呢?叫我們來到底是幹嘛?派這麽多兵看著我們,這算個什麽事兒啊?”
“那麽多做生意的,為什麽偏偏就隻找我們買米買布的?”
裏麵炸開了鍋,眾人七嘴八舌的爭鬧不休,紛紛表示著不滿與抗議。冷孤雲坐在早已準備好的幾張椅子其中一張中,吹著熱茶,對他們的質問毫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