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她脖頸間抬起頭來,修長的手指捧起她半邊臉頰,雙眼認真的看進她眼裏,“知道嗎阿木,我向來天地無謂,可這一次珊國之行卻讓我心中莫名的不安了起來。這種不安,比三年前我獨身到離國更甚。那個時候,我還可以含笑著說大不了一死,可如今,我竟然怕死。”

他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起來:“是啊,我怕死了,我竟然會怕死。”

“人,誰有真正不怕死的呢。”望進他瑰麗的眼裏,她輕輕的道,並沒有為他這句怕死生出任何歧視。

可他卻搖了搖頭,再度將頭埋進她脖頸裏,有極其淺的聲音沉悶的傳入她耳際:“我怕,再也見不到你。我還沒看到你為我穿上鳳冠霞帔,怎麽,舍得……”

紫檀木心中忽然一緊,緊的令人窒息。

這種感覺,她不是沒有,隻是刻意的忽視了。女王招夫,其實最壞的結局也不過是他們兩國對三國,當初離國那樣的情況下她都能力挽狂瀾,更何況如今有他們兩人聯手,根本不需要畏懼。可如今,他們的不安遠遠不止如此,究竟是什麽讓他們同時如此不安,究竟是什麽?這次珊國之旅,隱隱要出現的,難道比整個大陸陷入戰亂還可怕?

手指握的緊了緊,她吸了口氣輕笑道:“這可不像我認識我悟蒼絕瀾,怕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把天捅個窟窿去。”

“是啊。”低低的笑聲自頸間傳來,瞬息之間他已調整好自己,假意怒道:“該死的柳墨,壞我好事,看我哪天不名正言順的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紫檀木隻但笑不語,其實柳墨哪裏能不知道他們的關係,那日議政殿他拉她離開,恐怕整個離國都傳開了。隻是那小子就是不願意他輕易得逞罷了,總愛與他抬杠,每次也偏偏來的那麽及時。是以,這一路來,他們不過同處一車而已,他看似被這個小子氣的隻差沒跳腳,其實也不過逗他玩玩而已,他若執意,誰能阻止的了?

從離國前往珊國這一路可謂一點都不寂寞,有柳墨在,時不時不怕死的去惹惹悟蒼絕瀾,兩人鬥了一路,雖然柳墨吃癟的多,但一扯上紫檀木偶爾也能讓悟蒼絕瀾吃癟。紫檀木樂的看好戲,隻是身體又略微虛弱了些,比以往嗜睡了些。

第五日上,總算趕到了珊國。

站在珊國宮殿麵前,幾人齊齊有些驚訝,柳墨更是長大了嘴巴,歎道:“哇,這麽大的紅珊瑚宮殿,太神奇了,這是真的嗎?”

隻見幾人麵前,金光閃閃的夕陽下,一座紅珊瑚宮殿周身披著萬丈霞光佇立在大地之上,像是自然最神奇的刻工,完美的將深海中的珊瑚林放大數百倍複製在這異域南國,鬼斧神工,美不甚收。

悟蒼絕瀾雖然有些驚訝,但絕不至於讓他動容,唇角勾了勾,含笑道:“的確漂亮,但是——”

一手毫不憐惜的當頭劈在柳墨頭上,哼道:“小侯爺,注意形象,別給我家阿木丟臉。”

柳墨一手摸著自己慘遭毒害的頭,也不去看始作俑者,而是兩眼閃著淚花可憐巴巴的看向紫檀木:“統領皇表姐,瀾皇陛下太沒有風度了,他竟然動手打你表弟,你可得為我做主啊。”

悟蒼絕瀾給了他個危險的眼神,紫檀木搖頭失笑。

這方幾人正說笑著,珊瑚宮殿前已經走出一隊女子,她們個個身穿窄領緊身棉衣,衣領上粘白色兔毛,下身收膝魚尾長裙,額畫美花,纖腰外露,身姿曼妙。

“這……”未經人事又處在傳統教條中的小侯爺馬上雙手捂了眼睛,燥紅了臉道:“她們怎麽穿成這個樣子啊,太不成體統了吧。”

但畢竟少年心性,那閉著的眼睛卻又時不時的好奇眯開一些,怯怯的可愛。

紫檀木倒是看風景般一一欣賞過來,輕笑著把他手拿下來,道:“你不多想,自然什麽也沒有。”

柳墨被她這句說紅了臉,愈加可愛了,的確是他一開始就想多了。

倒是悟蒼絕瀾灑脫,一雙丹鳳眼中欣賞到有,但也與欣賞草木花色並無不同,笑道:“珊國美人如雲,果然不愧為女兒國。”

幾人說話間女子們已經來到了他們麵前,打頭的女子右手覆在左胸彎腰對他們行了一禮,“我尊貴的客人,珊國歡迎您。”

“多謝。”微微點頭還了一禮。

女子笑容明媚,倒是挺好奇兩人的落落大方,一邊將他們往宮殿內引,一邊道:“這些天不少來我國的賓客,他們無不新奇的打量著這裏,兩位貴賓倒是有所不同,阿莫挺好奇,兩位莫非來過我珊國?”

倒是悟蒼絕瀾含笑道:“並無,隻是一些遊曆書上看過一些。”

悟蒼絕瀾的魅力自不必多說了,那一身血衣,那一張妖冶惑人的麵孔,那漫不經心勾起的唇角,那通身邪魅的氣度,無一不是少女的致命武器,珊國女子遠比其他國人大膽,一路行來,粘在他身上的目光恨不得把他淹沒了。而他恍如不覺般,一派悠然自得,這更加看得人移不開眼。

那自稱阿莫的女子看他如此漠然,一雙美目更是欣賞,想了想又找話說道:“阿莫這些天接待的貴賓無數,但如公子這般氣度的,這偌大宮廷,卻隻見過三人。”

“哦?”悟蒼絕瀾似有些興致,問道:“哪三人?”

他問,阿莫自然細細道來:“第一位是位身穿黑色鑲金邊華服的公子,那一張刀削斧刻的臉,一身冷酷威嚴的氣度,甚是震人,他一眼掃過,如有實質,駭的無人敢把視線放在他身上。”

她說完,悟蒼絕瀾自知這是誰。“蒼皇嘯天歌。”

“是的。”阿莫既然是接待自然懂得客人的身份,她接著道:“第二位卻與第一位正好相反,他一身月牙白的衣袍無風自動,人僅僅往那兒一站,便似要迎風飛走了般,說話間更是語調悠揚猶如從霧中傳來不辨方向,一舉一動間優雅無雙,風華絕代。”

“郝連流月。”紫檀木肯定道,這世間這樣的人,除了她大哥絕找不出第二個。

“是的。”阿莫同樣不否定,隨著紫檀木開口,她這才將視線調到了她身上。紫檀木的容貌雖然沒有悟蒼絕瀾出眾,但那通身的氣度卻一點不差。那眉宇間的悠遠,那透徹的雙眸,那一身清幽絕麗的氣質,一樣看的宮中人移不開眼,尤其是男子。

珊國雖然是女兒國,但並非沒有男子,否者早斷子絕孫了,也不會傳承這麽多年。隻是一如其他男尊國家般,這裏時相反的,女子的地位比男子高,如此而已。

紫檀木因什麽出名的,那是沙場裏鬼門關裏走的人,名滿大陸的一代名將,這對珊國的男子來說,簡直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對象。因此,那火熱的視線,一路纏了一路,纏的悟蒼絕瀾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僵硬,眼眸越來越危險。

在他控製不住快要爆發之際,總算走到了為他們安排的住所。兩人是兩個國家,住所自然不在一處。悟蒼絕瀾正與紫檀木同步走著,冷不丁的聽阿莫道:“瀾皇陛下,您住所到了。”

悟蒼絕瀾不甘不願的頓住腳步,看著左邊岔路口盡頭那座外形奇怪的宮殿。宮殿通體紅色,菱角處有不少海藻造型,紅牆外還貼著許多海生物,在夕陽下閃閃發光。紅色的宮殿,放眼望去,僅此一座,這顏色也是最為耀眼的,遠遠壓過其他宮殿許多。

悟蒼絕瀾並不忙著進去,而是問道:“你方才說有三人,那麽這第三個人呢?”

阿莫大大方方的展顏笑了笑,卻賣了個關子道:“此第三人,今晚接風宴上陛下自會知曉。”

既然總會知道,悟蒼絕瀾也不多追究,隻是看著紫檀木道:“阿莫姑娘,離國的寢宮又在何處?”

阿莫指了指與紅色宮殿隔了一座黑色宮殿的藍色宮殿道:“冰藍宮。”

看著距離並不遠,他這才點了點頭安心的往自己的住處去。

紫檀木邊走邊看周圍的環境,發現這一路來宮殿都還算密集,但這處卻少了不少也大了不少,這片地界,一共有五座宮殿,距離其他宮殿有些遠,像是獨處一世般。到了藍色宮殿前,她駐步,看著紅黑藍三座宮殿對麵那座白色的問:“那是何人的住所?”

阿莫回頭看了一眼,笑著道:“可不就是殿下方才說的流月公子的住所嗎。”

聽到是郝連流月住那裏,紫檀木心中自然高興,許久不見,真的是許久不見了,戰場風雲變幻,再回想起闖蕩江湖那些日子,竟如隔世般。

再看中間那座黑色的,她問:“那麽,黑色宮殿呢?”

阿莫耐心的解釋道:“那是蒼皇陛下的住所,白色宮殿旁的古木色的,是滕國世子的住所。”

嘯天歌……紫檀木再次打量了下布局,見聯盟的國家都是被交叉著分開的,自然知道這是刻意的。隻是奇了怪了,四國高層住這裏不足為奇,為什麽大哥會被安排在這裏呢?

見她有些出神,阿莫隻好自己道:“殿下若沒什麽事,阿莫便先下去了。”

紫檀木這才反應過來,點頭道:“阿莫姑娘請。”

望了白色宮殿一眼,她壓製住心中喜悅帶著一路被忽視的柳墨進了準備好寢宮。異國他鄉,還是小心行事為好,一切,不急,也不能急,反正人在這裏。

安心的在寢宮住下,兩人並沒有什麽行動,他們來的及時,正趕上最後一天,既然今晚會有接風宴,那麽想見不想見的統統都會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