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不要穿了。”蹭了蹭她臉頰,他在她耳邊蠱惑道:“我的阿木,才不要受那些約束。”
“好,不穿了。”她應道,反正她也的確不喜歡。
修長的手指輕輕擦過剛才被他咬破了的唇瓣,他抿唇道:“還疼嗎?”
“不疼。”這點螞蟻咬般的疼痛,與她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見她如此乖巧,他心中忽而有些酸澀,這種酸澀他從未體驗過,今日一嚐,方知道這種無法發泄的微疼遠比痛折磨人。
剛才差一點便控製不住自己要了她,可他怎麽會舍得傷害她,怎麽會舍得把她當發泄品,怎麽舍得讓她受一點傷害,哪怕一點。
即使她為了她的國家拋棄他,即使她豪不猶疑的拋棄他,即使是這樣,這樣也不能讓他用任何方式報複她。不能!
他真正生氣的並不是蕭天歌的提親,也不是她的身不由己。他氣的,是她始終隻把她當一個人,在她心裏最深處,並沒有他的存在。無論發生什麽事,她從沒想過還有人與她同行,一個人承擔一切,她以為她很聰明,她很堅強,她很獨立,她一個人挑起了一整個世界。可該死的,他呢?他在哪裏?他僅僅是在她之外的人,存在於不存在都不影響她的一切,她是那麽的孑然獨立,而他,僅僅是無關緊要嗎?
丹鳳眼中埋葬一切,他定定的看著她,拉過她的手放在她胸口,極輕極淺的問:“阿木,你的這裏,有我嗎?”
紫檀木胸口突然想被什麽東西猛烈的撞了一下,一瞬間,縮的如針眼般大,緊的她無法呼吸。她心裏有他嗎?她在乎他,很在乎很在乎,那麽,應該是有的,可這種有是他要的那種嗎?她突然間分不清楚,理智上,她甚至覺得不是,可是在這樣一雙眼睛注視下,她突然無法開口。
然而,他是多麽了解她啊,她的神情,她的眼神,早就告訴了他一切。攬著她腰際的手緊到要將她攔腰折斷了般,緊到極致,突然一鬆。
要我怎麽告訴你你並不是一個人?要怎樣你才能完全的接受我的存在?怎樣才能也讓我融入你的骨血裏?
他起身,退下床去,身影在層層帳幔中飄忽,漸漸隱去,直到完全看不清。就連那醒目至極的血色,也在暗夜中低沉,低沉到與濃重的黑暗融為一體。
紫檀木下意識的抓緊了手下床單,五指緊扣,緊閉了雙眼。
這一身我隻求無愧於心,可如今我負了你,再也不能安心,算是陪你的葬禮。
冰逸殷在天牢裏的那段話,她盡管沒給他任何回音,但眼前卻不可抑製的出現了那一幅幅畫麵,褚淩城對她下跪的難民,戰場上追隨她的士兵,凱旋時坐在父親肩上寧靜吹笛的孩童,那一雙雙眼睛不停的在她麵前晃動。那一個拒絕的不字,就像染血的劍,由她抄手,打破這這一切。她如何忍心?如何能忍心?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
若要伯仁不死,便我去赴這一場焰火。
娘親能為我死,我為何不能為她的希望死?
可是,悟蒼絕瀾,悟瀾,瀾瀾,瀾瀾,瀾瀾……喃喃而念,每一個字吐出便覺的心髒一緊,緊的她整個身體圈做一團,還尤為不夠。
濃黑如墨的夜,粘稠沉悶,大殿空曠寂寥,如同一隻麵目猙獰的怪獸吞噬一切,鍍金的大床淩亂,女子容顏蒼白,蜷縮著身子,無聲的念叨著什麽,越念,越是蒼白。
飄出離國皇宮,悟蒼絕瀾頂著漆黑的夜行走到無人的街巷。
換做往日,此時他應該正滿足的摟著她安眠吧。而此刻,異國他鄉,他竟忽然不知該去何處。
霜染血衣,整個人有些萎靡。傾長的身體拉出更長的影子,在月夜下漫無邊際的慢行。
略顯單薄的身影明明隻有一道,走著走著,卻不知為何多出了一道。
一眼撇到身旁多出來的一道影子,他頓住腳步。沒去看身後的是誰,隻是問:“有事?”
地麵上拉長的影子慢慢靠近他,站到他身旁時一雙小手拉了拉他袖角,女子輕搖了搖,道:“瀾哥哥,不要難過了,那個人妖……不,她不值得。”
在檀都見到嘯天闌,他並不意外,嘯天歌在這裏,她自然逃不遠。他不著痕跡的收回自己的袖袍,唇邊勾出一個邪魅的笑,挑眉道:“誰說我是在難過?我隻是想事情想的過於入神而已。”
嘯天闌看著瞬間便與平常無異的人,微楞了下,又笑了,她的瀾哥哥向來如此,無論什麽時候都是笑顏傾城的。看了看天色,她輕快道:“瀾哥哥,我們回去吧,很晚了,早點休息。”
“回去……”呢喃了句,語氣有絲茫然,卻馬上就笑著道:“好,走吧。”
紫檀木在天牢那些天,他便讓人在離天牢最近的客棧開了間房,算是個臨時居所。此刻,回去那裏也不錯。
悟蒼絕瀾抬腳便往那個方向走,嘯天闌剛想跟上去,斜刺裏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侍衛,低聲道:“公主,您該回去了。”
嘯天闌腳步頓住,抬頭向悟蒼絕瀾求助,“瀾哥哥,我不想回去。哥哥他許自己娶紫檀木,沒道理要約束我的自由。”
丹鳳眼半掩,餘光掃了眼出現的侍衛,道:“天闌還是安心跟著嘯天歌吧。”
然後,踏步而去。
嘯天闌不甘心的跺跺腳,瞪了侍衛一眼,忍著氣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天牢旁邊的客棧,條件實在沒法好。悟蒼絕瀾走進客棧的時候,掌櫃和小二正在櫃台打著瞌睡,睡的昏天暗地的。
他也不打擾,腳步清淺,踏著吱呀的木梯拾階而上。血衣漫過台階,纖塵不染。
房間布局很簡單,雖然已經是這客棧最為上等的了,也不過是在房中隔了個屏風,外為廳,內為床。
他先是在桌旁坐下,自顧自的倒了杯早已涼卻的茶,淺淺的抿了口,入口全是澀味。玫瑰色的唇邊抿了抿,再接著飲了第二口,直到一整杯涼茶入肚,他才開口道:“出來吧。”
屏風之後,繞出一個紅衣女子,紅衣緊身,將女子曲線勾勒的纖毫畢露,女子身姿妖嬈,一步一行,魅而不俗。
行至他身前雙手疊合小腹前,彎身行禮,隨著她彎腰的動作,半露的香肩下,一條半遮半掩的溝壑躍然眼前。
玫瑰色的唇瓣一勾,丹鳳眼蕩開笑意,他看著她,道:“隆冬之際,天寒地凍,魅兒尚覺很熱嗎?”
“陛下的杯空了,讓魅兒為您滿上吧。”古魅兒輕起身,纖細的手指挑起茶壺螓首為他滿上,細流繾綣,蔓延而上。
悟蒼絕瀾盯著又重新滿上的一杯水,丹鳳通透,看的她微垂下頭。半響,玩味道:“滿上,你拿什麽滿上?”
古魅兒邁著貓兒般輕盈蠱惑的步伐靠近他,妖嬈的身體貼上,連聲音也性感沙啞,“她不能給的,我都可以。”
額間的罌粟花開,映的她嫵媚的麵孔更加魅人。
修長的手指扣著冷卻的茶杯,丹鳳眼中的映著懷中盛開如花的女子,唇角輕勾,神色莫測。
注視良久,他終是伸出另一隻手,修長的手指,落在她性感的鎖骨,緩緩的向上。
媚眼光芒一閃,紅唇勾起,她終是,成功了。
“什麽都可以嗎?”他輕笑,血衣染紅了麵頰詭異的妖嬈。
“什麽都可以。”紅唇輕啟,毫不猶豫。
“那麽——”唇邊笑意愈濃,更勝過她眉間罌粟,他輕笑著道:“把你命給我吧。”
媚眼突然睜大,“呃”,喉間被什麽卡住,迫使她隻能發出一個難受的單音節,雙眼映著麵前顏容絕美的男子,心在迅速冷卻。他要殺她,他是真的動了殺心,那雙眼裏的笑意是那麽漫不經心,如同此刻在他掌下掙紮的不過螻蟻。
“清苑那晚你便該知道了收斂了,卻還變本加厲。憐你尚有用武之地不計前嫌,可你盡敢對她暗下殺手,真是活膩了。”五指緊扣,他丟出這樣話語時還含著笑意。
古魅兒突然覺得不寒而栗,她怎麽能忘記這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向來便是含笑殺人的始祖,隻怕早就對她有殺心了她還自己撞上來,真是可笑,如此可笑。可是,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喉間的桎梏越來越緊,大腦越來越缺氧,意識開始模糊。她不要以這樣的方式死在他手裏,就算她在他麵前從來都是一點尊嚴都沒有,也不要連死都不被他放在眼裏,不要。
雙手奮力掙紮,卻都於事無補,眼皮越來越重,呼吸已經快被掐斷了。
如絲媚眼,即將要閉上之際,密閉的窗戶突然破開,一股狂風起,屋中器物紛紛滾落,等停下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隻剩一個。
悟蒼絕瀾收了笑容眼眸深深的望向窗外,明月依舊高懸,夜色還是靜溢,除了被狂風吹亂的房間,一切沒變。
他早就覺得古魅兒有問題了,阿木說的沒錯,她的媚功高到他們兩個都抵抗不了,絕非一般。殺她,是因為她多次魅惑他居心叵測,也是因為她對她心懷不軌,更是因為她背景太讓他難以安心了。如今,已經可以肯定她背後有人相助,可,究竟是誰呢?
漠視這一地狼藉,他向屏風後走去,衣衫半褪時,他忽然喚道:“子。”
“在。”幽靈一般的聲音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