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舒帶著一份異樣的心情下了輦轎,有些焦急地走在前麵,當看到殿門口掛著的弓箭,他本能的笑了下,畢竟那代表著他多了個夢寐以求的皇子。
但那笑容很快的從臉上閃過了,因為他想起了他才薨世的母後。
“皇上!”殿門口下來一個已經穿了孝衣的宮女,她的聲音稍稍讓龍天舒緩過了神:“哦,陸昭媛如何?這會可好?”
那宮女聞言便是急聲地說著:“皇上,我家主子產子之後便是暈過去的,將才醒時了片刻,這會又暈了過去……”
“哦?”龍天舒的眉一挑,急忙往殿裏衝。
配合著身邊太監的唱諾聲,香凝開了門迎了皇上進屋,便趕緊著關了門防風。
“她如何?”龍天舒看著紗帳裏那隱隱睡臥的身影,小聲卻又擔心的問著香凝。
“皇上,主子今日裏生產可是命懸在鬼門關的,好不容易順產下了皇子,人也是累的虛乏透了,一直都是昏沉的,將才醒了片刻,正好遇上傳了唁信兒來,硬撐著帶了孝,人就又,又暈過去了……”香凝說著眼底便泛著淚花,好似她的主子此刻依舊危險一般。
龍天舒聽著話,沉默不語。他略微的站了站才走向了那床邊。紗帳輕撩,一張沒什麽血色的臉帶著憔悴與疲憊,而在那張臉的旁邊,卻是一個粉嫩的嬰孩那圓圓而又水靈靈地臉。
一大一小,一憔悴,一美好,都在龍天舒的眼中變作了愛憐的情愫。他伸著手指輕輕地觸動著那孩子小小的臉龐,嘴角再一次爬升起一絲笑容。
我來看你了,孩子……龍天舒的心中想著,眼中的溫存也越來越多,終於他轉頭看向了身邊那昏睡的人兒,心中微微地歎著氣:為什麽每次看到的都是這般?當年玉蝶也是這般毫無血色的昏睡著,玄兒卻是在我們的懷中哭鬧不休,要不是奶娘喂哄住了,我這個當爹的還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嗯……”微弱的呻吟聲伴著唇齒的蠕動,送來一個虛弱的聲音:“香凝,香凝,快,扶,扶我起來,咱們去延壽宮……”陸昭媛的眼依舊閉著,手卻已經開始了擺動。
龍天舒聞言心中一疼伸手抓了那擺動的手,將其貼在了臉頰上……
“香凝,快,快拉我一把,我……皇上?”陸昭媛終於在迷糊的話語裏睜開了雙眼,隨後她似是驚住了一般,隻喊出一聲皇上便呆在那裏。
“悠韻,你,你辛苦了,朕是來看你的……”龍天舒輕聲地說著,他看著那毫無血色的臉,忍不住伸手就想將這個女人拉進懷裏給她一些應有的安慰,可是一聲猛然的吸氣帶著一絲麵孔的扭曲讓龍天舒詫異,他本能低頭看向自己拉著她的腕間處,才驚覺這手腕到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幾個燙出的水泡。
“這……這是……”
“皇上,賤妾產子時,無力虛脫,太醫們情急之下隻好與賤妾灸法借力,事以如此……”陸昭媛輕聲說著,將自己的手慢慢而又小心地從龍天舒的手裏抽離,那動作輕慢的將一雙破損了指甲的浮腫的手在龍天舒眼前晃著,口中則輕輕地告罪:“賤妾亂首垢麵,便這般與皇上相對,賤妾有罪……”
“不,你,你無罪……”龍天舒說著輕輕拉了她的手,掃著那破損的指甲看向了床邊的木欄,果然那道道抓痕明顯,他便立刻想起當年玉蝶產子時,他在外聽著那一聲聲淒厲的叫聲,而後去到她身邊的時候所看到的一絲絲抓痕與那殘破了指甲的纖纖指……
“皇上?”陸昭媛見皇上眼掃床邊卻愣在那裏,一邊口中輕喚一邊將身邊的孩子抱了起來:“皇上,您快看看他,他睡的多香甜啊!”
龍天舒聞言回神看向那小小地人兒,一邊點頭讚同,一邊說到:“是,他睡的很好。”
陸昭媛垂了眼皮將孩子在懷中輕輕的悠著,口中卻是詢問:“皇上,太後她……她……”
龍天舒歎了口氣,說到:“母後就在你生產前不久薨世了。”
“她前些日子不都好好地嗎?”
“是啊,可是這人說沒就沒了……”龍天舒說著鼻子一酸,眼淚竟是在眼眶裏轉悠起來:“當時朕還在和她說話,她不過去淨房方便,可人說不對就不對了,等到朕發現的時候,母後她,她竟是昏沉喊痛,最後竟……”龍天舒還在傷感的不能言語,可是陸昭媛聽了這些,心卻是驚的砰砰直跳。
怎麽會也是在淨房出的事,難道太後和我一樣是受人加害?
“皇上,您說太後在淨房出了事,那是……”
“她似乎是狂瀉不止,已致脫力,對,是這麽回事,太醫們就是那麽和我說的,藥性熬幹了母後的身子,終於母後是抗不住,就……”龍天舒說著低垂著頭,口中有些嗚咽之聲,而陸昭媛卻心中滿是疑惑,她想著這般巧合,她想著那太醫曾想害她,她想著自己小心的應對,忽然想到從頭到尾就沒到身邊的穩婆與司藥侍者,她立刻明白了……
柳玉蝶你不會是為了要我一屍兩命,把袒護子嗣的太後給……
陸昭媛的心已經是冰涼一片,這個答案她越想就越覺得是如此,畢竟昨天皇後才摸過了她的指尖啊……幸好我早就構想了種種情況而翻番,若不然……她心中念及便低頭看著孩子,卻眼掃到皇上那垂下的頭顱,當即她眼一轉,卻低聲說到:“難道是天意嗎?賤妾本來也是好好地,可是忽然間有了大解之意,才入了淨房人卻是莫名的昏了過去,等到痛醒的時候便已在生產之時,隻覺得腹中骨肉欲出,無奈是賤妾無力,幸得太醫與那位穩婆相助,若不然,隻怕今日裏同去的還有賤妾和,和……”陸昭媛說著便是低頭欲哭,可卻暗地裏狠捏了孩子的腳跟一把,孩子受痛從睡夢裏醒來,自然是哇哇大哭。
當下陸悠韻便是抹著淚,幾下解了衣扣,在龍天舒的麵前毫不遮掩的喂起奶來。嬰孩無知,得奶而吮,很快就安靜的咂吧著慢慢入了夢。可龍天舒聽著想著陸悠韻的話,口中喃喃:“天意,難道真如朕所想?”
陸悠韻沒有說話,隻裝作什麽都沒聽到,專心的喂奶。龍天舒轉頭看到陸悠韻那哺乳的模樣一時有些呆住,畢竟還沒有一個人在他的麵前喂奶過。他看著那白白的胸,看著那粉嫩的小臉,心中爬升著說不出的味道。
終於當孩子睡著放置在床上的時候,龍天舒輕聲說到:“你生產受了罪,好生調養,朕會叫人給你操心的,你這次給朕生了一位皇子,朕是該封賞於你的,可是……”
“皇上,賤妾不是求那封位的人,賤妾不過是有幸為皇上您留下一位龍嗣罷了,今日太後薨世,賤妾心中傷感,還請皇上不要提那封賞的事,另外賤妾希望皇上應允,讓賤妾可以出了月房去為太後行禮吊唁,行孝磕頭……”
龍天舒伸手摸了陸悠韻那白色的頭巾,口中說著:“你的心,朕明白,但是你還要幫朕照顧好麟兒的,你還是依照規矩歇在宮裏吧,免得出了什麽岔子,叫朕更難受。”龍天舒說著拍了拍陸悠韻的手。
“皇上,您剛才說起麟兒,賤妾才想起,還沒請皇上為咱們的孩子起個名呢!”陸悠韻說著便是係好衣裳,可她係衣裳時卻是故意撩的大了些,將腹部那帶著水泡的身體給皇上瞧見,當下裏龍天舒的眉眼一挑自然問到:“灸法連這裏都傷了嗎?”
傷及後妃發膚的灸法一直是後宮裏有些忌諱的治療之法,其實倒不是說灸法有什麽不好,隻不過灸法必然灼傷肌膚出現水泡,以致身體留下一點痕跡,而奉帝者誰不希望自己完美的身體沒有一點疤痕?再者,發膚是父母給的,沒人會希望如此而有不孝之嫌,故而灸法少用。起先龍天舒見陸昭媛的腕間有水泡,還覺得沒什麽,但一看到她身體上竟有,可以說驚訝萬分,自然問起,而陸昭媛此時頭一垂,低聲說到:“皇上恕罪,太醫們如此出手也是賤妾迫他們如此的,畢竟當時賤妾產子無力,宮口未開,若是強生,隻怕孩子會喪命,唯有如此才能讓孩子活命,哪個做娘的不希望孩子平安?我就是拚掉這命不要也是要孩子平安降生的,這點疤痕在我看來倒也沒什麽了……”陸昭媛說著的是情意深深,連自謙之詞也無,可偏偏在龍天舒聽來,卻全然是一個娘親的偉大,是一個妃子為了皇家的子嗣而犧牲,當下心中一熱,便說到:“你這般,朕不能虧了你!來人!傳朕旨意,陸悠韻為皇家子嗣,不惜毀身求安,心質純真,品德高尚,實為後宮典範,今特晉升為淑妃!因其與禮相衝,三個月後行冊封儀式,補金冊,先行淑妃名號,儀仗,俸祿,及一切用度。”
“謝,皇上!”陸昭媛說著便要作勢下床,自然身邊的龍天舒給攔了。兩人目光相對的那刻,陸悠韻看著皇上說到:“皇上您的恩典,賤妾無以為報,隻能好生教養這孩子,還請皇上賜名。”
“今日的事,是不是天意朕說不清楚,但朕希望一切都會好,不如,乳名喚做佑兒,取天佑之意,至於大名嘛,待這些事過了之後,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