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仍在“突突突”的跳動,但屋內安靜得雪花飄在瓦片上的聲音都能聽到。

正宮之子沒有回答張赫的問題,他醞釀許久反問道:“我想請問,現在的東北關,有沒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擊退聯軍?”

張赫沉默了許久,道:“沒有!”

正宮之子又道:“那麽,在未來的三五個月,你們有沒有大戰略來實施反擊?”

張赫隻有苦笑,這場戰爭若是拖上三五個月,就不會有贏家。

一時間他猛然驚醒,聯軍和守軍兩敗俱傷的話,得利的又是誰?

難道是這正宮之子?

難道他要顛覆當今朝廷、取代當今天子?

正宮之子似看透了他的心思:“我並沒有那個力量,我不過是一介庶民百姓而已。”

這是一句很平凡很簡單的話,可自他的口中說出,張赫感到一種莫名的怪異。

“一個人的力量,並在於他的武力有多麽強大,也不在於他背靠著什麽樣的勢力。”張赫平靜的說道:“江湖之遠也好,廟堂之高也罷,真正強而有力的武器,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

人的腦子和智慧才是王朝中最為厲害的武器,遠比任何武器和任何勢力都還強大。

正宮之子凝視著他,道:“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看得出這場戰爭你們是無望的,這不是某一役失敗而導致全盤崩潰的問題。”

張赫道:“那應該是什麽問題?”

正宮之子道:“是高智商博弈、人和地利、以及天數氣運的問題。”

這實在是句很難懂的話,但張赫卻非常明白,正宮之子並沒有亂說。

這場戰爭從開始到現在,別看中原軍隊連連傳來捷報,實際上聯軍仍然占據著絕對的優勢。

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各種跡象都表明,東北關現在是內憂外患。

敵我雙方的數量和質量都不在均衡狀態;地利就不說了,東北關已被逼到了最後的絕境;朝野政見不和、政綱亂象四起;中原大陸到處都滲透著敵人的勢力;還有未知的光明左使部隊和幽靈部隊這些潛伏著的暗流;而最要命的,是張赫他們麵對的敵手強者如雲,曰月神教、天下霸刀、青衣樓、君先生、蒙古大汗……這些人有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至於林若離在三眼郡的失敗,那隻不過是一根導火索而已。

正宮之子忽然正色道:“我要你撤軍。”

張赫的瞳孔忽然收縮:“撤軍?”

“是的!”正宮之子的神態還是那麽平靜:“我要你的京華樓勢力從東北關抽身而退。”

張赫麵無表情道:“京華樓的力量撤出東北關,東北關隻會倒得更快。”

正宮之子道:“如果不撤的話,將來的後果會更加嚴重,令你無法想象,現在撤出還來得及,這是丟卒保車,將來這片廣袤的土地上,還有你的一席立足之地。”

這話實在驚人,偏偏張赫很平靜的望著他:“我相信!可是你忘了一點!”

“哪一點?”

張赫一字字道:“你忘了問我,我願不願意?”

“你是聰明人,你應該心中有所度量的。”

張赫道:“你錯了,我是不願意的!”

正宮之子和劉豐成的臉色同時變了,他們臉上的表情就像忽然之間看到一個白癡。

張赫淡淡道:“我之所以不願意,是因為我跟你們不同。”

劉豐成道:“武力兄驚才絕豔、智慧過人,難道連大勢都判斷不出來?”

張赫道:“我判斷得出來。”

“可是你……”

張赫忽然打斷他,道:“我是我,你們是你們,我有朋友,但是你們沒有。”

這話正宮之子和劉豐成就不懂了,朋友二字在權術鬥爭、爾虞我詐的政治中,不但粗俗無聊、而且幼稚可笑。

可是在有的人心中,朋友二字的含義很廣,有同甘共苦的朋友、有難舍難分的伴侶、有肝膽相照的知己,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放棄朋友。

張赫道:“我知道大勢很不好,但是哪怕隻有一分的希望,我也不會放棄,能不能成功是一回事,奮不奮鬥是另一回事,我不但要對我的朋友負責,我也要給我的王朝人生一個交代。”

屋子裏忽然安靜下來了,沒有人再開口說話,因為話說到這個地步,誰都無話可說了。

正宮之子道:“好,你走吧!”

張赫拱了拱手,也不說話,轉身大步而去。

直到他走遠,劉豐成才道:“陛下,難道你就這樣讓他走了?”

正宮之子道:“他不會把這消息出賣給東宮的。”

劉豐成似有些不信:“為何?”

正宮之子若有所思道:“因為他跟東宮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話語雖簡單,但寓意卻深刻。

正宮之子道:“我讓他走,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什麽原因?”

正宮之子沉吟著,道:“像他這種人,成功的可能姓最大,比誰都大,因為他這人表麵看似冷漠,實則內心情感豐富,有情感才會有靈氣、有靈氣才會有生命、有生命才會有變化,有變化就有無數的可能,若說真有人能逆轉當前局勢,可能姓最大的就是他。”

劉豐成隻能聽著,答不出話來,他的境界還不能跟張赫、天子、正宮之子相比。

***東北關!

氣勢雄渾的關卡長城現已變成了一條巨大的雪龍。

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嚴寒大雪已籠罩了整個交戰區域。

冷風刀子般刮在臉上,但每個人並不覺得疼,現在大家隻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大戰來臨之前的窒息。

三十萬聯軍鋪天蓋地黑壓壓的一大片,像是一片黑色的潮水,正在不斷的吞噬著雪地,正不斷的朝護城河方向湧來。

前排手持巨型盾牌的部隊差不多綿延了整條地平線,朝前行進的整齊腳步聲仿佛踏得整個雪地都在顫動,若無膽量的人,隻瞧一見這陣仗,便會被這如虹的氣勢給嚇著。

兩軍交戰有時候也跟高手過招一樣,你的氣若是先妥了,一旦打起來就難免放不開手腳,束手束腳隻會讓你最終慘敗。

數萬盾牌前鋒部隊在護城河前方200米的地方停住,中間讓開一條道路後,兩匹健馬緩緩走上前,馬上的兩人都手持兵刃、披掛齊全,男的氣宇軒昂、女的英姿颯爽,這兩人居然是皇飛虎和肖玲玲。

高手如雲的聯軍中,居然派出這兩個人來打先鋒,這顯然又是君先生的惡毒主意。

“我去收拾他們!”鍾舒曼轉身請命,她隻覺得對方未免太小瞧自己方了。

“且慢!”郡主擺手阻止。

因為這時對方已經有人在下麵喊話了:“東北關城樓上的女人們聽著,你們是一群女人,中原也隻有女人敢參戰……”

隻聽了前麵這幾句話,郡主的臉色就隱隱中有些發紫,顯然是動了怒氣。

但這話倒也是實話,北國戰事打到現在,中原部隊幾乎都是女將在出彩,男將卻沒幾個。

“我去!”這次站出來請命的人居然是胖子。

鍾舒曼、林若離、華飛虹都吃驚的注視著他。

但胖子卻再無平時猥瑣猶豫的神色,刀鋒一般的寒風夾雜著雪粒子刮在他臉上,他的表情反而顯得更加堅毅。

他本是一個比較心軟而優柔的人,但此刻卻變得無比堅定。

鍾舒曼三人馬上就懂了,這裏是東北關,而不是十八連營,東北關就是戰場,戰場上容不下兒女情長,你若稍微優柔寡斷,你拖累的是整體,你會白白的糟蹋朋友們的投入和心血。

為了這場戰爭的勝利,過去所有的愛恨情仇都必須拋開。

胖子顯然想明白了這一點,以張赫為首的朋友們為了他,曾付出了多少?現在是該他站出來的時候了。

“對付他們兩個,你能行?”鍾舒曼厲聲問道。

胖子的目光就像兩把刀,他也大聲答道:“我個人還有一萬人馬,我今天下去,就沒打算活著回來。”

“好,你去!”郡主當機立斷,“開城門、擂戰鼓、助軍威。”

城門很快打開,護城河邊一萬將士也擺開了一個八字陣型。

對麵的肖玲玲顯然沒料到東北關這次應戰的,居然是胖子。

“咚!咚!咚!咚!咚!”

戰鼓擂動、全軍齊呼。

胖子騎在馬背上,雙持一根粗大的黑鐵狼牙棒,雪花撲麵打來,他卻更顯威風堅毅。

“弟兄們,守好城門,老子用不著再回關了!”他朝天縱吼,聲動四野,一時間城樓上西的將士玩家,均感豪氣衝天、熱血陣陣。

“吼————”

三軍將士一起怒吼,怒吼中胖子打馬飛上、急馳而來。

皇飛虎不屑的冷笑:“這次沒誰幫你!”

說完,他也縱馬迎上,隻見雪地中兩匹快馬相對奔馳,仿如疾電驚雷、掠起風雪陣陣。

“呀——————”

胖子如飛將軍天降,當頭就是一棒怒劈而下。

這一棒沒有威力,隻有怒氣,過去他所受到的委屈、辛酸和痛苦,都化為一股憤怒凝聚在這狼牙棒上。

所以這一棒之威,簡直是雷霆萬均、勢不可擋。

“叮”的一聲脆響,長劍和狼牙棒半空交擊,飆出一記耀眼的火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