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技這種東西,要麽是自願售賣,要麽就是人死之時被扒出,而這兩項對景仙華來說,隻怕都難以接受。

這一位一心一意,就是想要攀升畫境巔峰,絕對不會將自己苦心打磨的畫技就此放棄。

陳嶽想到了景仙華傳遞給鄭經人的畫卷,目光微微瞥視身旁的皇帝……景仙華究竟想要傳達什麽?

太初山上,接引殿中,這時候一片靜謐。

趙臨拿出來的這個畫技,可謂震懾全場!

“第七境界精研的畫技?”

“這是哪一位大能遭難了?”

“文道的畫家一脈,這些年來為什麽頻頻遭遇厄運?”

“孟藏遺已經很久都沒有消息了。”

場中的人看到了這一畫技,各自討論。

當下購買景仙華的畫技,就是一個巨大投資。

“十萬玉色星玉!”

在眾人遲疑的時候,已經有人開口競價了。

“二十萬!”

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就有人叫了出來。

陳嶽放眼看過去,隻見是連空瑤身邊的黑白美人,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堅定,還帶著一種巨大的壓迫性,仿佛這畫技勢在必得。

連空瑤確實也是一個富婆。

陳嶽看到連空瑤後,不禁感歎,其實目前陳嶽的收入也算可觀,近來的東林周刊,每一冊售出的版麵,平均都有三千星玉,兼之陳嶽自身的生命力量的產出,以及官家的一些資源,陳嶽每個月的玉色星玉,大約有一萬五。

但是景仙華畫技的售賣,那就不是陳嶽每個月一萬五能操心的了。

不過趙臨把景仙華的畫技拿出來後,也算是輕易就湊夠了二十萬星玉,這裏麵的收入,陳嶽應該是能夠插一手……不過在這上麵,趙臨恐怕不會輕易給出來。

陳嶽在想著趙臨的星玉,目光也透過人群,掃了一眼鄭經人,看鄭經人眼神茫然,對於當下的局麵,有些不知所措。

現在是他的師傅生死難測,而這邊的人在瓜分景仙華的東西。

“二十三萬星玉!”

這一聲音從正一仙道那邊傳來。

陳嶽的目光看了過去,而那出價的人察覺到了陳嶽的目光,同陳嶽微微點頭。

正一仙道的陶誌存,也是正一仙道的真正運行者,因為萬俟林的不靠譜,陶誌存是正一仙道所有人認定的掌教,興許某一天,天涼了,正一仙道的人給陶誌存加了一件衣裳,陶誌存就能夠理所當然的更進一步。

這一位也是知曉陳嶽的,由此才對陳嶽示意。

陳嶽同樣點頭,感覺陶誌存金映流真,結玄含秀,當的上有道全真這四個字。

“二十五萬!”

黑白美人立刻加價。

“你們妖族也能繪畫嗎?”

黑白美人的這一次加價,讓場中有人開始不滿,質疑說道。

黑白美人平靜說道:“太初會上比的是星玉多寡,不是唇舌。”

“二十七萬!”

官一廉開口說道,這一次的太初會,是由官一廉率官家來到這邊的。

“二十八萬!”

黑白美人不假思索的加價,完全是誌在必得。

“五十萬!”

人群之中傳來聲音,陳嶽聽這聲音熟悉,循聲看了過去,隻見這說話之人,也是一個熟人,於世哲。

曾經大儒宋維光的弟子,也是幽冥教中的一員,還被羅靖稱呼為師弟。

當初在正陽府,陳嶽,紀伯英,馬泉,鄭經人四個人隨便搞了一個東林黨,而於世哲和趙修隨後加入,這算是東林黨的核心,而於世哲在紀伯英家族被滅的時候,將紀伯英背了出來,之後就是在玉陽山,於世哲和羅靖去了最深處,同陳嶽和紀伯英分道。

而在這太初會上,不僅是紀伯英來了,就連於世哲也來了。

當初在玉陽山裏麵,於世哲還是跑出來了。

在這太初會上,除卻馬泉在正陽府主持東林書院之外,這初代東林黨幾乎是聚齊了。

在陳嶽看向於世哲的時候,於世哲也看向了陳嶽,對陳嶽咧嘴一笑。

五十萬的星玉,這已經是一筆大數目了,場中一片嘩然。

“五十一萬!”

黑白美人再一次加價道!

趙臨聽著上麵的加價,臉上浮現了一些喜色,在這時候,將目光轉到了陳嶽的身上。

“這裏麵有二十萬星玉就是你的。”

趙臨指著台上說道,很是豪氣。“此可謂大王雄風也!”

陳嶽拍手說道。

陳嶽居然在拍他的馬屁?

趙臨聽到了這話之後,看向陳嶽,說道:“風為天地之氣,這大王雄風有何解釋?”

“夫風生於地,起於青萍之末。”

陳嶽言語平平,說起了風的起勢,又道:“侵**溪穀,盛怒於土囊之口。”

這是風勢頭的發展。

趙臨聽到陳嶽的聲音,輕輕點頭,自覺陳嶽聲音酣暢,言辭優美,而在陳嶽的訴說中,似乎有風聲陣陣,撲麵而來。

“緣太山之阿,舞於鬆柏之下。”

這是風的路線。

“飄忽淜滂,激颺熛怒。耾耾雷聲,回穴錯迕。蹶石伐木,梢殺林莽。”

這是風的**。

“至其將衰也,被麗披離,衝孔動楗,眴煥粲爛,離散轉移。故其清涼雄風,則飄舉升降。乘淩高城,入於深宮。抵華葉而振氣,徘徊於桂椒之間,翱翔於激水之上。將擊芙蓉之精。獵蕙草,離秦衡,概新夷,被荑楊,回穴衝陵,蕭條眾芳。然後徜徉中庭,北上玉堂,躋於羅幃,經於洞房,乃得為大王之風也。故其風中人狀,直慘淒惏栗,清涼增欷。清清泠泠,愈病析酲,發明耳目,寧體便人。此所謂大王之雄風也。”

陳嶽一字一句,將宋玉的《風賦》抄襲而來。

這一陣風吹入到了宮廷裏麵,讓皇帝解酒治病,耳聰目明,身體康寧,也是皇帝獨自所享受的。

趙臨聽著陳嶽的話,感覺那“蕭條眾芳”似乎暗含諷意,不過聽了陳嶽的馬屁,感覺真有這樣的一陣風吹來,讓他耳聰目明,從心靈到身體的舒暢。

這是陳嶽看到了他的財力之後,為他拜服了!

接引殿中,那邊的競拍熱度已經高漲起來,而在這邊,陳嶽所說的風賦,同樣震撼到了不少留意這邊的人。

“大王的雄風如此,那麽百姓之風應當如何?”

羅浮在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此地,聽出來陳嶽言語中的未盡之意,出聲問道。

陳嶽平靜的看了看羅浮,說道:“夫庶人之風,塕然起於窮巷之間,堀堁揚塵,勃鬱煩冤,衝孔襲門。動沙堁,吹死灰,駭溷濁,揚腐餘,邪薄入甕牖,至於室廬。故其風中人狀,直憞溷鬱邑,毆溫致濕,中心慘怛,生病造熱。中唇為胗,得目為篾,啖齰嗽獲,死生不卒。此所謂庶人之雌風也。”

這一段和上一段大王雄風完全呈現對比。

這風在窮巷之間,堀堁揚塵,吹的是門的孔隙,刮的是死灰,讓人生病造熱,死生不卒。

套用《詭秘之主》中的一句描述:“我們這樣的人,就像是地裏的秸稈,風一吹來,就會倒下。”

同樣的一場風,對皇帝來說是享受,對百姓來說未必如此,也就像是現在的一場拍賣,趙臨在等著收星玉,同時拿到九鼎令,而對於畫技的擁有者來說,就是一場災難。

在前麵描寫了大王雄風之後,此時說起的庶人之風,和大王雄風有著驚心動魄的對比,將諷刺意味給拉滿了。

趙臨聽到了陳嶽的描述之後,目光瞧著陳嶽,沒想到陳嶽在拍馬之餘,心中還有逆反,隻是風賦中的一些言論,讓他無言。

這是一種諷諫。

羅浮在一旁,聽到了陳嶽的“文采”後,也頗為震撼,他雖然是儒家的近聖之人,但是似這種遣詞造語,用風來刺人,他是從未想到過的。

此時此刻,羅浮看向陳嶽,眼眸暗含算計。

“七十三萬!”

接引殿中,關於景仙華的畫技終於是拍賣了下來,黑白美人成為了景仙華畫技的擁有者。

這一筆星玉在太初會上諸人的見證中,也傳遞到了趙臨的手中。

同樣傳遞過來的,還有九鼎令,這裏麵蘊含成聖的機緣,也被趙臨所掌握。

“陳嶽。”

羅浮在這時候開口,說道:“我知道你想要星玉修煉,但是這二十萬星玉,你若是想要得手,需要和我們另外再簽一個契約。”

還簽約?

陳嶽看向了羅浮。

“二十萬星玉,畢竟不是一個小數目,你總要質押一些東西,來保證對皇上的忠心。”

羅浮說道:“你的詩才和文采都很不錯……”

陳嶽看向了契約,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但是二十萬星玉就擺在跟前,陳嶽稍微的演了演,也就準備簽了。

契約律令這些東西,是儒家的根本,簽訂之後無可更改,這是當今之世的規矩。

但偏偏陳嶽能夠無視。

“簽約之前,你就沒什麽說的嗎?”

羅浮看著陳嶽老實簽約,出聲問道。

“就寫一首贈羅浮吧。”

陳嶽謂然一歎,說道:“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陳嶽認輸了!

羅浮聽到這一首詩後,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