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父麵上一片詫異之色。
這丫頭,什麽時候得了王妃的青睞?
林歲寧心知,梁王妃喚她這樣親昵,便是有意給她撐腰。
她就不做畏畏縮縮之態,福了福身,一鼓作氣道:
“回王妃娘娘,謝家老夫人當年蒙我母親施針相救,才得以活命。老夫人心存報恩之念,為謝公子和當初尚在母親腹中的我定下婚約。”
”可如今謝家嫌我林家門楣小,又欺老夫人年邁,臥病在床做不得主,百般嫌棄這樁婚事。”
“我林家門戶雖小,卻也不肯受此輕蔑之辱。”
“請王妃娘娘做個見證,我林歲寧與謝元取消婚約,從此各自婚嫁,兩不相幹。”
她一鼓作氣,說出了這番話。
期間謝父幾次想插嘴,又畏懼王妃,隻能暫且忍著。
等到林歲寧說完,謝父急切道:“你信口雌黃,我謝家從不曾嫌你,今日是你主動退婚……”
“閉嘴,”梁王妃不冷不淡的打斷他的話,“錯了便是錯了,還要同個小輩爭執不休,這便是謝大人的氣度?”
謝父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王妃娘娘說的是,下官謹記。”
梁王妃淡淡道:“退下吧。”
她性子向來好,不喜與人計較,難得這冷淡口氣待人。
可謝父沒有眼力見,仍然跪著不走。
“王妃娘娘,下官有事相求,請王妃娘娘聽我一言……”
“沒空閑,另請高明再相求吧,”梁王妃向林歲寧招了招手,待她到身邊來,溫聲道,“今日膳房換了個南方廚子,聽說做的菜偏甜,隨我一塊兒嚐嚐。”
林歲寧臉頰浮紅,由衷道:
“是,謝王妃娘娘。”
並非隻是謝那南方廚子做的菜。
王妃替她解圍,撐腰,她心中感激。
梁王妃又撇了謝父一眼。
這一眼,很是不耐。
王妃身旁跟著的侍女,立即斥責道:“怎還賴著不走?若遇到難處,先看看自己可曾積德,再去廟裏求神拜佛,興許管點用處。”
梁王妃不輕不重道:“珠兒,少說兩句。”
珠兒曉得王妃並不是真斥責她,炮語連珠道:
“王妃娘娘恕罪,珠兒實在氣不過,對待救母恩人的女兒,怎能如此如此無禮?難道性命不是大過天的,又或者母親不是恩重如山的?這樣忘恩負義,以怨報德,不怕往後遭了報應?”
梁王妃笑道:“不可氣,有福之女不入無福之家,緣啊,命啊,都是注定的。”
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謝父聽著越發抬不起頭。
走到百花苑外,謝元不滿道:“父親,我說了不想退婚,你為何要執意如此?”
他原對這樁婚事也沒有期許,但見過林歲寧之後,很意外的,對她的相貌很是滿意。
並不像林芳菲說的那麽醜。
她是很耐看的那種美,不濃烈,卻似清水溪流一般,沁人心脾,絕對跟醜不沾邊。
而且她連繡鞋的白邊都一塵不染,身上淡淡的花香若有似無,根本不是林芳菲說的那種邋遢人。
謝父聽出了他語氣裏怨氣,麵色鐵青:“閉嘴。”
沒法跟王妃頂嘴,怎麽還得聽兒子說教?
謝元越想越不平,埋汰道:
“父親偏要與她過不去,這下好了,把梁王妃也給得罪了,父親還能去求誰幫我們度過難關?”
“偏要我攀高枝,那高枝哪是那麽好攀的?”
“那些高門閨秀,她們想嫁皇子,太子,誰會想嫁我?”
謝父冷笑一聲。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隻要有手段,哪樣的姑娘你娶不到。就是個郡主,公主。也不在話下。”
謝元打了個哆嗦。
“你活膩了,可別拉著我,要不你自己上,然後咱兩先斷絕個父子關係。”
采買的瓷器不行,頂多是被革職,總歸不是死罪。大不了告老還鄉。
可動用手段去打郡主甚至公主的主意,那就是找死。
……
果然,同梁王妃用膳絕不會冷清。
林歲寧眼見著太子和永安侯世子許辰都來了,有些拘謹。
王妃平易近人,太子也溫和,但她說不出的緊張,生怕自己哪個動作大了,失了儀態。
林歲寧覺得自己真是出息了,居然能跟這些人物同桌用膳。
這說出去,誰能信?
許辰本就話多,喝了兩杯酒,更是成了話癆。
“林姑娘,你得謝謝我。今早是我聽見你跟那對父子在掰扯,我一個男子又不方便替你出頭,免得人傳閑話,才去告知王妃,拜托王妃來救場的!”
他不勝酒力,喝兩杯雙頰就已通紅,紅到了耳根。
那雙小鹿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期盼她誇一誇。
林歲寧不知這事後還有這樣的緣故,心中感激,舉杯道:“原是如此,多謝世子了。”
她人微言輕,沒什麽能報答世子的地方,唯有喝了這杯辛酒,聊表謝意。
許辰醉醺醺的鼓掌。
“好!林姑娘是爽快人!我敬你一杯!”
寬闊的膳堂中盡是他大咧咧的聲音在回想。
這動靜,李玄澤嫌吵。
“不吃菜就出去。”
許辰隻當太子是在關心自己,不吃菜光喝酒,的確容易醉,還傷身。
他笑嘻嘻的看向太子。
“吃的吃的!”
李玄澤剛夾起一隻雞翅,許辰就把碗伸到了雞翅下。
“謝太子爺!”
許辰好似以為這隻雞翅是給他夾的。
李玄澤嘴角一蹙,心想著這雞翅絕對不給他,可是夾得越用力,雞翅越夾不住,哐當掉進許辰碗中。
許辰三兩下啃完一隻雞翅,一本正經的對林歲寧說:“林姑娘,這是太子殿下,他可厲害了!那麽多皇子,就他能做太子,厲害不厲害?你不用怕他,他不吃人的,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太子,比其他的太子都好!”
李玄澤扶額。
原本有脾氣要發,突然又沒脾氣了,簡直束手無策。
許辰還要給林歲寧敬酒。
“林姑娘!喝酒!”
林歲寧很給麵子的一飲而盡。。
許辰又親自給她倒:“再來!”
林歲寧第一回喝酒,喝了這兩杯頭已有些暈,再喝下去恐怕不成。
她求助的目光看向王妃。
世子敬酒,她豈敢拒絕?隻能盼著旁人製止了。
梁王妃勸道:“許世子,罷了吧,一會兒喝多了回去,侯爺可是要動家法的。”
許辰完全沒聽出她實則在替林歲寧解圍,信誓旦旦的擺擺手。
“王妃放心,我皮糙肉厚,扛揍,且他也舍不得真打斷我腿!”
李玄澤淡淡開口:“許辰,你夠了。”
他說過不要招惹林歲寧,許辰竟敢真當耳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