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到“宣文央下藥蒙騙正妻、宣老夫人毒害妯娌兒媳”時,裴晏危的眸色陡然變得森冷。
過去,他害怕打擾到她,不敢派人跟著,也不敢多做關心。
可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宣家人竟敢這般對她!
“雜碎爾敢。”
看著幾乎被掰斷的鎮紙,沈拂煙趕緊上前輕聲哄他。
“都是過去的事,況且,不是都被我發現了嗎?”
裴晏危抱緊她,不斷在她額角落下輕吻,後怕道:“若未發現,你現在怕是已經長眠地底……”
沈拂煙心想,倒也沒這樣快,夢中她可是苟延殘喘了好些年。
想到夢中自己慘死的光景,她眉眼凜冽,拎起那張紙。
“這紙上種種,我全都保留有罪證,但這些應該還不夠。”
左相在朝堂紮根多年,在齊淵帝身側陪伴了近二十來年,君臣之間已有了不淺的默契。
若非問題足夠大,齊淵帝不會輕易拔除重臣。
裴晏危沉沉看著她冷靜的神色,勾唇輕笑:“還有我。”
他這個位置,本就是齊淵帝為了分權而立,自掌權起,沒有一日不遭受左相一派的攻訐。
自然,他的手上也捏著宣左相的不少把柄。
可以說,裴晏危一直在等待一個時機,將這些把柄全部放出,一舉端掉左相一派。
現在,時機總算到了。
收起沈拂煙的清算單,裴晏危正色道:“此事交由我去辦,你保留好罪證,靜候佳音。”
錦衣衛傾巢而出,不過三日,佳音已至。
吏部侍郎、工部主事上書,彈劾宣左相貪贓枉法。
沈拂煙著朝服站在大殿後方,看著裴晏危朝宣左相露出獠牙。
宣左相不是第一次被彈劾,他看著齊淵帝麵無表情的臉,微笑道:“臣兩袖清風,何來貪贓?莫須有之事,還是勿要煩擾陛下。”
工部主事抖出一本冊子:“陛下,臣所言之事,均無虛言,左相看似清廉,實則縱容家族子弟在外橫行霸道、私占百姓田產。”
隨著冊子而出的,竟還有一張畫滿紅押的請願書。
“被占去田產的百姓多達二十餘戶,他們不會寫字、不懂伸冤,臣集齊這份名冊,便是所有百姓的心聲。”
齊淵帝雙眸微眯,身體微微前傾,饒有興致道:“拿來給朕瞧瞧。”
宣左相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
他知曉家中二弟曾仗勢作祟,得知時已狠狠斥責過一次,後來二弟媳過世,二弟一蹶不振,成日飲酒,又何來橫行霸道之說?
“陛下聲明,此乃誣告,臣日日在家中約束族人,萬不會有此事發生!”
他見齊淵帝沉著臉翻閱名冊,不禁“撲通”一聲跪下求饒。
“若真有此事,也是族人背臣而為,願陛下給臣一個機會,回去重整家風。”
他言辭懇切,齊淵帝看完沉吟片刻:“此事屬真,但左相為大齊勤懇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朕給你一次機會,回去約束好族人,下不為例。”
宣左相聽罷心頭一鬆,正要謝恩,吏部侍郎又取出一本賬冊:“陛下,臣還要奏,宣左相私賃官位,結黨謀私,此乃賬冊!”
此話一出,宣左相老臉一白。
賃官之事被揭發了!
隨即他又慶幸,好在隻賃了一次,就算被陛下知曉,最多也就是罰些俸祿。
誰知齊淵帝接過賬冊翻閱後,頓時勃然大怒,一頭將冊子砸到了他頭上。
“左相,朕對你太失望了!”
他捧起冊子一看,密密麻麻,京城地方,竟有數二十的官員名字。
“陛下,此乃誣陷,臣……臣確因家中無銀治病,賃過一次官,可這些人臣並未……”
說到一半,宣左相的臉已經慘白如紙。
他是沒有賣過官,但發妻呢?這些日子,相府總是一時有錢一時窮苦,他見日子還能支撐,便沒有多問。
吏部侍郎冷笑:“左相,你想說並未為這些人行便利?這些人正是因為銀子使了出去,官位卻未落地,才被我搜羅到一起!陛下若不信,可點出這些京官們出來對峙!”
齊淵帝的模樣,已然是深信不疑。
“宣鴻,你太讓朕失望了。”
左相不再狡辯,而是開始用力磕頭:“陛下恕罪,臣老了,精力難免有所疏忽,此事乃是臣妻專斷所為,臣管束不力,甘願辭去官職,回老家種田。”
沈拂煙看著他涕泗橫流,哭天搶地地在眾臣麵前磕頭,心底一片平靜。
宣家終於怕了。
可這場遊戲,不是你想退就能退!
你若退了,那些枉死的冤魂、險些流離失所的肅州百姓、許許多多受到宣家欺壓的無辜人,他們該以何慰藉呢?
宣家無法退出,因為裴晏危與她,將聯合所有苦相府已久的人,將他們的財富、聲譽、性命,一一奪走!
對著頭發花白的老臣,齊淵帝終是有些不忍。
他一抬手,裴晏危便知帝心,於是扭頭對上沈拂煙的目光。
沈拂煙眼神一凜,知道到她了。
她肅然出列:“陛下,兒臣也有一事要奏,宣家草菅人命、謀害朝廷命婦,此乃罪狀書。”
她手中抖出長長一張紙,殺害妾室、毒害妯娌、貪汙受賄、強搶民女……
每一條都是如此觸目驚心。
宣左相倏然回頭,終於明白,今日之事是她與裴晏危一手主導,隻為對宣家趕盡殺絕。
他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怒道:“長樂公主,你為一己私欲,胡編出這些罪狀,以為就能害死我宣家?”
沈拂煙一步步走至禦前,將罪狀呈到齊淵帝手中:“陛下,其中所有罪狀,兒臣皆有證據。”
齊淵帝看完罪狀書,閉了閉眼:“宣宣家人入宮、長樂,將你的罪證一一拿出來吧。”
他指著罪狀書上一條:“你說你與宣文央成婚三年,一直被他下藥蒙騙,至今仍是完璧,而這藥是南境國皇室秘藥,此事當真?”
若是真的,其他事小,宣家恐有勾結外敵之罪。
這是要殺頭的。
左相聞言,登時激動大喊:“不可能,這不可能,陛下,定是長樂公主記恨相府和離一事,故意汙蔑,成婚三年,如何能夠一直被藥物蒙騙呢!”
此話一出,眾臣紛紛意動。
有些人家想的卻是,若公主所言屬實,那她過往那些不能生育、善妒的名聲豈不都是假的?
那公主便如同一個黃花大姑娘,是一個極好的兒媳人選!
沈拂煙凜然正色道:“正因此藥蒙騙性極強,才能算得上南境國皇室秘藥,兒臣句句屬實,陛下可派嬤嬤為兒臣驗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