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麽?裴晏危又不知道是我們幹的。”
宣老夫人上前攔住他。
“夢玉也是為了你好,沈拂煙與你鬧成那樣,讓她攀上了裴晏危還得了?如今裴晏危以為她給自己送女人,算是徹底厭棄了她。沈霆今日又遭斥責,沈家算是完了,往後你無需憂慮她再踩你一腳。”
“母親,我行事向來端正,你們卻行此陰謀詭計,”宣文央滿臉失望,“那是三條人命啊!”
他一邊為宣老夫人和許夢玉的舉動感到惱火,一邊又暗自慶幸。
得罪了裴晏危,沈拂煙往後必不可能再有何好事了。
她會過得越來越差,到時候隻能來求自己。
隻是母親和許夢玉行事也太魯莽了,若被裴晏危發現,恐怕今日就不是死三個下人那樣簡單。
“罷了,事已至此。”
宣文央搖搖頭,看著趴在地上哭泣的許夢玉,心頭又掠過自己做的那場預知怪夢。
他頓時緩下臉色,上前將許夢玉扶起,溫文爾雅地誘哄:“抱歉,夢玉,方才是我急躁了,我為你上藥。”
許夢玉垂著眼眸,哪裏敢表露出一點抗拒:“不用了二爺,妾身自去用帕子沾水敷了就好。”
“這可不行,你的臉這般好看,我還準備讓母親帶你去參加長公主的茶會呢。”
宣文央笑道。
“你要我帶夢玉去茶會?”宣老夫人聞言板起臉,“賤妾怎能參加,成何體統!”
宣文央勾起唇角:“母親信我一回,夢玉此次去了,能幫我們相府獲得大造化。”
在那個夢裏,許夢玉假扮成了他嫡妹妹妹宣文珊的侍女,幫她完成了一副畫,得了長公主好大的青眼。
而長公主可是握著實權的,她喜愛宣文珊,整個相府便跟著沾光,自己在官場上也更加春風得意。
如今肅州堤壩一事捅出,他必須靠這次茶會為自己扳回一局。
……
長公主與當今聖上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又有從龍之功,在大齊有著無可撼動的地位。
她舉辦募集茶會這一日,滿京權貴全都擠到了公主府前。
沈拂煙穿著淡紫芍藥紗裙,發髻間或綴著瑩白南珠,襯得人貴氣而清雅,一下馬車,便奪得了周圍人的目光。
“那是沈家大姑娘?前些日子同相府二公子和離了,這模樣真是沒得說。”
“若早幾年,我還能選她做兒媳,現在隻是個和離婦了,可惜了這天仙似的人物。”
眾人紛紛瞧著沈拂煙竊竊私語,沈若柳見狀暗暗咬牙。
她自搬去了裴晏危指的那處院子,因院內缺乏日常打理,蚊蟲繁多,硬生生在她臉上咬了許多紅印,今日不得不敷了厚厚一層粉,臉色慘白,衣裙豔麗,看上去十分瘮人。
相比之下,沈拂煙略施粉黛的笑容更讓人十分悅目。
“小姐,相府真壞,居然將那個妾室許夢玉帶來了。”
綠榕對著沈拂煙咬耳朵。
沈拂煙抬眼望去,隻見許夢玉做丫鬟打扮,跟在宣文珊身後,正和宣老夫人、田氏等女眷一齊往裏走。
“不管他們,今日貴人多,你們都謹慎些。”
她收回眼神叮囑身側的人。
許是為了填充國庫,這場茶會空前盛大,許多身居高位的王妃郡主們都出現了,今日她隻求穩,別再鬧出風波。
落座後,沈拂煙見遠處的姚蓁蓁在同她揮手,便也笑著回了禮。
“你何時還同姚家交好了?”白氏見了忍不住問。
姚家也是國戚,家中子孫在朝中任職的不少,身居高位的也有。
“之前幫過姚四小姐一個小忙而已。”
沈拂煙知道白氏又在算計,笑容淡了三分。
“母親快坐好吧,今日募集,恐怕還要花些時間。”
無人敢遲到,等到院子裏烏泱泱坐好一片,長公主一身黑金裙裝,威嚴地坐到上首。
“近日肅州水災連綿,百姓流離,本宮為盡綿薄之力,特借茶會之名,請各位夫人小姐前來募集,也是為肅州災民祈福。”
長公主沉沉開口。
“災情緊急,本宮也不多說,各位夫人小姐,書畫也好、手工刺繡也罷,半個時辰後,一齊進行募集,今日博得頭籌者,本宮這柄玉如意便賞給她。”
她身側的嬤嬤端來一柄瑩瑩發光、潤潤水玉的白玉如意,惹得眾人嘩然。
這玉如意已不似凡品,更重要的是,能夠得到長公主的青眼。
這種為自己搏名聲的機會,每個待嫁女子自然都不會放過。
一時間花團錦簇的女子堆中人人攢動。
嫁了人的夫人自然是不摻和了,剩下的都是待字閨中的女子,沈拂煙一個和離過的人,在其中有些紮眼。
公主府的下人們開始派發筆紙工具,貴女們多半準備寫寫畫畫,沈拂煙不欲引人注目,便也要了紙筆,準備作畫。
她順便看了眼宣文珊,隻見她掩在一扇大芭蕉葉後方,穿著半舊不新的衣裙,身上戴的首飾還是她以前買的。
鋪好工具,沈拂煙開始潛心作畫。
遠處的宣老夫人陰著眼神。
這個賤蹄子,在相府偽裝了三年,她倒要看看沈拂煙今日能畫出個什麽東西!
一炷香功夫後,陸續有貴女開始完成手上書畫,帶著作品交到長公主麵前。
沈拂煙不欲出挑、但也不想丟臉,所以畫得很專注。
她提筆蘸墨,正要下筆時,突然胳膊被人狠狠一撞,碩大的墨點頓時砸在畫作上,將好好一幅畫毀了個一幹二淨。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沈若柳拿著自己的寒梅圖,一臉歉意,“對不起,可是你的胳膊露在桌外,我已經側著身子走,還是碰到了。”
安靜的氣氛頓時被打破,所有人朝著沈拂煙的桌案看去。
沈拂煙微眯雙眸:“你存心毀我的畫?”
“姐姐怎可這樣揣測我?”沈若柳一雙眼含著淚,要掉不掉,“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向你道歉,隻是現在時間也不夠再畫一幅了,反正你原本也隻會舞刀弄槍,畫的恐怕不好看,不如直接到一旁等著待會募集。”
她**裸地大聲昭示沈拂煙無才的事實。
“我瞧沈大小姐這幅畫還不錯嘛。”長公主突然開口。
沈若柳咬著唇上前跪下:“長公主息怒,其實我這姐姐平時琴棋書畫一點不會,但最愛附庸風雅,依我看,她這幅畫恐怕是早就準備好的。”
此話一出,眾人色變,長公主欣賞的神色也陡然沉下來。
沈拂煙冷冷盯住沈若柳,朗聲開口:“臣女並未作假,這幅畫就是臣女方才所作,長公主可以問其他人。”
她坐的位置偏僻,沒什麽人看見作畫,一時竟沒人幫她說話。
長公主眯了眯眼:“將畫拿給本宮瞧瞧。”
沈拂煙帶著畫起身上前,眾貴女看見她的畫,全都議論紛紛:“這畫怎麽有些漱月先生的情態?”
“不會是請人在家中仿好的吧?”
聽著台下的議論,長公主看著沈拂煙的話,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她幽幽道:“這畫確實有幾分漱月先生的神采,沈大小姐當真是自己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