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著眉眼,笑中帶著殺氣。

“再說一遍,我的父親是沈愈,況且,什麽我與裴都督在一起,母親這樣亂說,當心錦衣衛從梁上跳下來割了你的舌頭!”

白氏被唬得閉上嘴,忍不住又陰沉開口:“那天路口,裴閻王讓你坐他的馬車回來,府中小廝都看到了,你與他沒什麽?我不信!”

沈拂煙還以為今日她與裴晏危被人看到了,聞言抬眸冷笑。

“裴都督碰巧捎我一程罷了,母親不信我的話,那改日我幫你攔下裴都督的馬車,親口問問他。”

她走近幾步,居高臨下看著白氏眼中的算計。

“先前想把我賣給相府,現在又想把我賣給裴晏危?母親打得一手好算盤。”

“什麽叫賣?”白氏據理力爭,“你是沈家人,沈家有事需得你幫忙,你便該出麵。”

她心想,裴晏危何時這麽好心,還專門繞路捎人,一定是看上了沈拂煙這副皮囊。

若能讓沈拂煙伺候他盡興,也許沈家便能攀上他,沈霆的升遷也能有著落。

“出麵?讓我出到裴都督的**去嗎?”

沈拂煙冷冷地盯著白氏。

白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怎麽和沈愈一樣,說話這般粗俗!隻是讓你去與都督交好,想到哪裏去了。”

“哦?”沈拂煙笑了一聲,“還以為母親同那賣女兒的人家一樣,要靠女兒出去給家裏鋪路呢。”

“自然不是!”白氏緩和的臉色又是一僵,“你去求都督,若沈家搭上都督的門,必定會跟著水漲船高,對你二嫁時尋覓夫婿也有好處。”

她終於想到了一個對沈拂煙有利的點子,用來哄她過去。

誰家和離婦不愁二嫁呢?

和離過的女人,外邊總是看不起的,想要再嫁得好,簡直難如登天。

沈拂煙噙著冷笑,正要開口,方才提前回院的蘆白突然匆匆走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知道了,你先回院。”

她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簾,待蘆白走後,突然緩和了語氣。

“母親說得有道理,女兒確實得為這個家、為自己想想,”她慢條斯理地開口,“聽聞都督喜好收集金戈兵器,父親曾有一把玄鐵弓,母親不若交給我去送禮。”

白氏聞言氣急。

那玄鐵弓是禦賜的,現放在沈霆的書房,每每有人來了都要前去觀賞讚歎一番。

要是送走了,沈家還能有什麽東西顯擺?

“母親不願?那我也不知該如何討好都督了。”

見白氏不吭聲,沈拂煙施施然往外走。

“你站住!”

一腳跨出門襤,白氏叫住了她。

“待會我讓人將弓送到你院裏。”

她十分不願,但一想到沈霆跟著裴晏危雞犬升天的樣子,又咬了咬牙:“此事你必須得給我辦成了,討好都督,請他照拂你……”

“父親”兩個字在嘴裏轉了個彎,白氏瞧見地上被沈拂煙拍碎的木頭屑子,到底還是改了口。

“照拂你二叔。”

“女兒可不能保證,也許都督看我來氣,將我斬殺在府中,也說不準呢。”

沈拂煙說得白氏心驚肉跳,笑著回了院子。

一進院門,她便沉下臉來。

“關門,桂米抓的人呢?”

方才蘆白說,回院後發現綠榕不見了,審了一通丫鬟婆子,都不知道綠榕怎麽不見的。

直到桂米回來,依照蛛絲馬跡抓到了一個後院倒夜香的婆子,這才審出是有人與她裏應外合,混進來擄走了綠榕,送到了都督府。

既然送到了都督府,綠榕暫且不會有事,沈拂煙剛才沒有聲張,也是怕女孩子家的名譽受損。

隻是不知是何人這樣大膽,敢擄走她的貼身丫鬟,更不知為何要將綠榕送至都督府。

“小姐,在這呢!”桂米從院子後麵的小廚房拎出一個婆子摁在地上。

“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奴是因為家裏小孫子病了,一時鬼迷心竅……”

“閉嘴!”

婆子口裏還在不斷求饒,沈拂煙沉著臉,漠然斥停她。

“誰和你裏應外合?”

婆子看著平時溫婉的大小姐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不住地往地上磕頭。

“奴不知,隻知道那人臉上一個大黑痣,坐的是賃來的馬車,車上還有人。”

黑痣!相府!

沈拂煙眼神一凝。

“小姐,綠榕她……”

蘆白看著沈拂煙平靜的神色,忍不住焦急。

她和綠榕都是自小被老爺挑選,跟在小姐身邊伺候的,情同姐妹。

眼下綠榕不知去了何處,而小姐的模樣看上去也很凝重。

“莫慌,綠榕很安全,”沈拂煙安慰她,“去為我更衣,等玄鐵弓送來,咱們去都督府。”

“什麽?”蘆白臉都嚇白了。

“小姐您真的要聽夫人的,去、去找裴都督……”

爬床?

她一向自持冷靜,現在也嚇得擠出一包眼淚。

“夫人她沒安好心,您別去呀!”

蘆白急得大不敬,開口罵白氏。

她不懂沈拂煙怎會突然著了魔一般,這樣聽白氏的話。

更別提白氏這明晃晃地將她往狼窩裏送!

“怕什麽?”沈拂煙神色柔和,掏出手帕為蘆白拭淚,“跟我走一趟就知曉了,你家小姐還會害你們不成?”

蘆白當然相信沈拂煙不會害她和綠榕。

但她還是不信去找裴晏危便能解決事情。

雖說今日這閻王在相府為她家小姐撐了腰,可蘆白一想到那些傳聞中半夜被拖出都督府的女屍,心中就駭得擂鼓。

等到玄鐵弓送來,沈拂煙也重新換好了衣衫。

蘆白見到她精心打理的模樣,一時心中五味雜陳。

小姐怎麽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像是要去會情郎?

看著沈拂煙身姿婀娜地登上馬車,白氏死死攥住手中帕子。

最好被裴晏危玩死玩殘,讓那個閹人盡興,如此方能一舉兩得,既處理了一個府中刺頭,又為沈霆的仕途找到了依仗。

夜色融融,馬車一路行至都督府大門,這次沒有鍾公公候著了,沈拂煙剛下車,看到側門的一頂粉色轎子時愣了愣神。

“這麽晚了,縹緲閣的轎子為何會在都督府?”

蘆白扶著她,輕聲嘀咕了一句。

“都督府慎言,”沈拂煙垂下眼簾,聲音有些發澀,“去通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