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送上來。”
木離沉著臉,秦逸玄拚命搖頭:“不行,時間不夠,看見沒,公主在吐血,這麽一來一往,萬一我的方子要調整,再一來一往,還讓不讓人活了?”
他扯著嗓子,看上去非常激動,木離陰沉著臉,這時沈拂煙又是一口血噴出,整個人劇烈地咳嗽著。
秦逸玄見了,頓時捶胸頓足:“我是個醫者,我要救人,木離你多疑就算了,可這人快要活生生吐血而亡了,她要是死了,你還拿什麽威脅裴晏危?拿什麽給義父交差?”
許是秦逸玄那句“義父”讓木離微微動容,他沉默半晌,擺了擺手:“我命人送你與公主下山,不得耍花招。”
“還有祿新,”秦逸玄大言不慚,“祿新是我的藥童,有些藥隻有他懂如何處理,沒他在,救命速度要慢一半。”
木離氣笑了,他惡狠狠地盯著秦逸玄:“那就帶他下去,秦逸玄,你腦子裏想些什麽我都知曉,此次四個人手跟著你,就算你插翅也難逃。”
人不能太多,否則就會打草驚蛇,沈拂煙要有個夢官貼身照料,秦逸玄和祿新要跟著下去,還得派人盯著,四個已是極致,不能再多了。
沈拂煙吐血不斷,一行人用樹枝做了擔架,風風火火將人抬下山。
好不容易到了就近的城裏,見一行人來勢洶洶,醫館都嚇得不敢接,最後,還是秦逸玄找了一家江湖郎中的鋪子,將人抬了進去。
四個人目不轉睛地盯著秦逸玄又是施針,又是診脈,祿新風風火火地煎藥,好一會兒,沈拂煙的吐血總算被止住了。
秦逸玄朝她隱秘地眨了眨眼,扭頭看向其他人:“把簾子拉上把,你們都是大男人,總不能就這般瞧著公主!”
四個歸一閣閣眾皺著眉,粗聲粗氣道:“公子吩咐過,公主不得離開視線。”
秦逸玄就知道沒這麽容易,他手上動作不停,眼珠子轉了轉,又道:隻是拉簾子,聲音還在的,再說了,夢官還在後頭,你們怕什麽?
四人都知道夢官是個死心眼認主的人,聞言頓時麵露難色。
他們也知道,這長樂公主是主公繼承人的心頭肉,眼下公主醒著,若他們堅持,少不了要被按個對公主不敬的名頭,到時候歸一閣的主人總歸是主公安排的人繼承,可他們要是被吹上一吹枕頭風就不好了。
“拉吧、拉吧。”
四人想了想,妥協地往後推開。
秦逸玄毫不客氣地一把拉上簾子,祿新立刻起身,一個手刀劈在夢官腦後,將夢官劈得兩眼一翻,軟軟倒在了地上。
緊接著,她咳了咳,用女孩子的聲線往下一壓,模仿出夢官的聲音。
“公主,您的衣襟全都被血浸透了,要更衣麽?”
沈拂煙對上擠眉弄眼的兩人,抹掉秦逸玄塞到嘴中的血包,裝出虛弱的模樣:“要、我還從未這般狼狽過,還有我的頭發,也要洗……”
四人在外頭一聽,頓時皺起眉頭,這公主好生嬌氣,都病成這樣了,怎麽還要洗頭?
好在秦逸玄立刻就冷聲阻止:“公主,瞧瞧你這病的,肚裏的胎兒都快保不住了,還想沐浴?安生點吧!”
見公主被訓斥後不做聲,四人頓時有些得意。
還得是秦穀主,剛才敢和公子對著吼,現在也敢吼這嬌弱公主。
沈拂煙不做聲了,祿新裝作夢官的樣子開口:“我去取一件單衣,為公主換換。”
秦逸玄歎了口氣,對著空氣責罵:“祿新,怎麽回事呢?藥還未煎好?當心公主又吐血!”
他走了兩步,低聲道:“公主啊,我去瞧瞧祿新的藥熬得如何了。”
緊接著,沈拂煙便看見祿新躡手躡腳走到簾子後麵的拐彎處,從牆上扣開了一扇隱形的門!
原來這地方竟是秦逸玄的。
她張了張嘴,被秦逸玄貓腰潛過來,拉下床便從後門飛快地跑了出去。
祿新留在最後,正準備走時,突然看見躺在地上的夢官睜開了眼睛。
她大驚,正要補上一拳,夢官卻隻定定地看著她,搖了搖頭。
“走。”
祿新看見她做了個口型,呆了一瞬,隨即飛快地關上了隱形的門,與秦逸玄脫掉外衫,找出早已藏在一旁的衣物,將三人喬裝打扮,沿著另一條街賃了輛馬車,直直去了衙門。
歸一閣再如何猖狂,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去衙門劫人。
夢官躺在地上,想著那毫不留情離開的背影,眼角緩緩滴下一滴淚。
不是不知道那些人背後都笑她呆板死氣,誰不想像祿新那般無憂無慮的做個孩子呢。
可她……她方才才知,祿新竟然是她的孿生姐妹,並非兄弟。
若當初秦逸玄撿到的人是她,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那公主溫柔對待的,會不會就是她?
……
四人等了片刻,突然覺得屋內安靜得可怕。
“秦穀主?”
有人開口,沒得到應答,立即彼此對視一眼,一把扯開了簾子。
可室內空空如也,除了倒在地上的夢官,哪裏還有其他三人?
“該死,讓人跑了!”
待到了衙門,沈拂煙朝縣官說明身份,縣官一聽竟是那被歸一閣擄走的長樂公主,頓時覺得自己立了大功,派人連夜騎馬進京匯報。
“此處乃是近冀州的小城,望公主莫要嫌棄,先修養一夜,下官用了軍級飛馬,明日京中就會收到信了。”
沈拂煙此時才真正鬆懈下來,好好清理了一番,衙門也不敢大意,命所有官差都連夜值守,就算歸一閣來了,也不敢入內劫人。
翌日,果真有一隊錦衣衛快馬加鞭趕了過來,為首的郎景龍滿眼血絲,胡茬滿臉,像是什麽幾年未出山的野人。
“公主、秦穀主,都督被京中事務絆住了腳,實在無法抽身,隻得派下官來接兩位。”
一看見他,沈拂煙的眼眶就紅了。
“郎同知,都督他可還好?”
她捂著心口,待郎景龍說裴晏危一切都好後,方才重重呼出一口氣。
“隻是……”
郎景龍接上人,這次身後還跟了百名騎兵,均是禁軍中的精良,沿途倒未再見過歸一閣人露麵。
沈拂煙心底也知道,木離這次折損了許多人手,就算傾巢而出,也不能從這麽多人手中再將她劫走了。
“郎同知,都督遇到什麽事了?”
路上,她的眼皮總是跳,沈拂煙不得不多嘴問了一句。
誰知郎景龍歎了口氣:“公主還請諒解都督不能親自前來,陛下病重、太子監國,宮內得有人鎮著,這個節骨眼下,都督能抽出一百禁軍已是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