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危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直直盯著沈拂煙,站在他身後的錦衣衛才能看見,他的拳頭有一瞬間的握緊。

沈拂煙知道,他不會被輕易激怒,此時的他絕不能對她表現出任何一點惻隱之心,否則隻會讓她淪為紅姑刺傷他的武器。

她扯住紅姑的手,不等裴晏危說話,便冷冷笑道:“你要拿我威脅裴晏危,還不趕緊請大夫瞧瞧我,若我出了事,你看裴晏危還理你嗎!”

她對著紅姑驚詫的雙眼,突然眼圈一紅,大哭起來。

“他繼承了楷朝皇室的血脈,是個冷心薄情之人,你不知道嗎?還在這裏多費口舌,我的肚子好痛,快來個人幫我瞧瞧啊!我再如何也是大齊明麵上的公主,若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大齊不會放過你們的!”

紅姑被她的膽大包天驚呆了,嗤笑一聲,正要拉著沈拂煙的脖子大罵,身後裴晏危身如閃電,突然飛身上前,一眾閣眾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傾巢而出的錦衣衛紛紛湧上前製住。

紅姑幡然醒悟,然而已經來不及了,裴晏危直直朝著她的門麵襲來,她下意識拉過沈拂煙遮擋,下一瞬,沈拂煙便從她手中被硬生生搶了過去。

裴晏危將人質搶走了!

沈拂煙一落入他手,他立刻回身退後,嘴中吹出一聲尖利哨音,錦衣衛們得到了首肯,開始手起刀落,閣眾們身首異處,血腥味彌漫開來,熏得沈拂煙胸腔翻湧,幾欲作嘔。

“堅持住,我帶你去見秦逸玄。”

裴晏危緊緊將人抱在懷裏,低聲安慰著遮住她的眼睛。

沈拂煙被新的一輪劇痛淹沒,抖著毫無血色的嘴唇,聽到身後有紅姑尖銳不甘的尖叫。

“肚子……肚子……晏危,我……”

她扯住裴晏危的衣袖,奮力仰頭望著他,身側的樹影在飛速後退,裴晏危黝黑的眸子望著她,眼底晶亮璀璨。

“乖,玉兒,再堅持片刻。”

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麵孔此時充滿了隱隱恐懼,沈拂煙在迷蒙中看到他的模樣,想要開口安慰他,告訴他他們有了寶寶,可肚內傳來的痛,讓她感覺體內的生命在漸漸流逝。

沈拂煙無力地閉著眼睛,有風從側頰刮過,一瞬間,風突然停了。

她已經處於半昏迷之中,隻能朦朧地聽見,前方有人在說話。

隻見前方山林中,跟著裴晏危在側的十名錦衣衛對上了數百名烏泱泱的歸一閣眾。

裴晏危看著那不屬於北方分舵的歸一閣外袍,眼底激**起一股凶狠的戾氣。

“謝晏,你好大的膽子,竟然膽敢背叛主公!”

人群之首,一翩翩白衣公子扇著扇子,笑容風流。

隻是這樣俊逸的一個人,身下卻是坐著一架木輪椅。

不良於行。

他那雙多情的桃花眼盯著裴晏危,嘴裏吐出的話語卻冰冷無情。

“紅姑這個傻子,居然還想將此事瞞下,她是覺得自己能對付你?義父不喜女人,果然是有道理的,女人就是愚蠢。”

白衣公子詭異地笑著,裴晏危沉下眼來看著他。

木離乃是歸一閣主公當年收留的另一養子,與秦逸玄同輩,秦逸玄習醫,而木離則是習詭譎心術。

此人可以說是歸一閣中心思最為深沉狠毒之人,更是主公座下最為忠心的一條惡犬!

“木離,待我將公主送回去,再與你一論高低。”

木離冷冷一笑:“你是覺得我不像紅姑那樣無理取鬧,可以商議嗎?抱歉,主公有令,此次必將你帶回江南,重新聆聽他的教誨。”

裴晏危似乎有些忌憚,他收緊環住沈拂煙的胳膊,冷聲道:“歸一閣中事務,勿要擴大,你我皆知,如今不是與大齊撕破臉皮的好時機,若被大齊忌憚,誰也討不了好。”

木離的臉扭曲了一瞬,多情的桃花眼顯出一瞬間的陰鷙。

“你都知道,還要做出這般叛離之舉?你是看在自己的血統獨一無二的份上,肆無忌憚了是嗎?我告訴你,你錯了,就在上月,義父已經尋到了一名謝家與……”

話音未落,裴晏危突然暴起,身後數十錦衣衛也跟著撲向烏泱泱的閣眾堆中,沈拂煙被劇烈的顛簸驚得微微睜眼,隻見裴晏危不戰反退,帶著她就往另一個方向飛快奔去。

十個錦衣衛……就算是個個身經百戰,也並不能以一當十,更何況,歸一閣閣眾也不是吃素的。

他們怕是存了必死的決心!

一瞬間,沈拂煙的心底填滿了悔恨,她就不該輕信白氏,否則,哪還有今日之事!

下一刻,一道破空之聲迅猛襲來,裴晏危長眸微睜,看著地上照著月色投下的影子,看見一旁樹上入木三分的箭矢。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木離顯然是做了完全的準備,不惜以紅姑為誘餌,一定要在今日將他拿下。

沈拂煙透過裴晏危胳膊中的間隙看去,隻見木離居然被一名黑衣人背在身後,緊緊跟隨著他們。

黑衣人身手不俗,不僅能夠跟上裴晏危的步伐,甚至還從袖中掏出一張小弩,此時正瞄準了他們。

木離看到了沈拂煙的眼神,哈哈大笑:“謝晏!你何時變得如此婆媽了,隻知一味逃脫,歸一閣難道是什麽龍潭虎穴不成,就這般不願回去嗎,別忘了,你可是義父一手養大的!”

見裴晏危腳步不停,木離眼中浮上慢慢一層狠意。

“上!”

他伏在黑衣人身上,目露陰森,如蛇般低語。

沈拂煙眼睜睜看著黑衣人手中之弩就要射出利箭,忙別出一口氣,弱聲道:“小心!”

她要伸手護住裴晏危的背後命門,裴晏危卻直接將她完完全全用身體遮住。

一瞬間,箭矢聲飛來,卻沒有了入木之音。

裴晏危微微一頓,隨即發出一聲悶哼,更加加快了腳步。

沈拂煙用力抬起無力垂下的頭,拚命看著他:“晏危,你中箭了!”

她濕潤的眼睛看著他下頜的汗珠,卻什麽也做不了。

“別怕……”

裴晏危親了親她的額頭,低聲開口:“我的袖中,有一筒暗器,乖,拿了朝他們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