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眸微眯,看著宣鴻一身布衣,卻被倪安俊奉為座上賓,一路迎著進了不遠的一處房間。

太後、江南、倪家、宣左相……

沈拂煙想起先前她與裴晏危的猜測,暗暗笑了笑。

盯了這麽久,太後果然按捺不住了!

“噓,”她轉回身朝著李荷染比劃噤聲,“我突然有點事,你先在此待著,待會帶你出去。”

李荷染自然是拚命點頭。

沈拂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想起外麵那些相同打扮的花娘。

她上前低聲道:“借你這身衣裳一用。”

李荷染眼睜睜瞧著沈拂煙換上了自己身上這一身有些不正經的裝束,隨後帶著一張麵紗,閃身出了房門。

正巧隔壁的郎景龍喝多了出來透氣,眼見這一身娉婷嫋娜的女子從旁邊走出,頓時瞪大了眼睛。

“公、公主?”

他小聲叫了一聲,沈拂煙頓住腳步,低聲吩咐他:“別叫我,我瞧見倪安俊帶著宣鴻進了前麵的房間,準備進去探探。”

“啊?”郎景龍被她這一身驚呆了,連忙勸阻,“公主何必至此?我派幾個人手去探探不就行了?”

“不必。”

他是裴晏危的人,沈拂煙自是不想再用。

她繞開郎景龍,見走廊外正好上來一堆花娘,於是絲滑地上前調笑著,融入了其中。

郎景龍見狀急壞了,跑到裴晏危待著的房間一瞧,隻有個陌生女子裹著被子,見他進來,嚇得白了臉。

“裴都督呢?”

他厲聲喝問,李荷染嚇得哆哆嗦嗦道:“小女、小女不知,進來時便隻有公主一人。”

郎景龍一拍腦門,這裴都督與公主成天折騰啥呢,你躲來我躲去的。

“你是公主的人?”他問李荷染,李荷染隻敢點頭,連話都說不出來。

“那你好好待著。”

郎景龍還有客人要招待,此刻也無法安置她,隻叮囑了一句,又出門找到一個錦衣衛。

“快快快,去尋都督,告訴他宣老登被倪家的人帶到了縹緲閣,公主不肯用我們,親自穿著花娘衣服進了房間!”

……

沈拂煙夾在一群花娘中進了房間,隻見倪安俊與宣鴻坐在最上首,其餘都是一群倪家的侍衛,此刻圍在旁邊一圈,各個胳膊上係著一條綠色帶子。

倪家綠帶軍……

沈拂煙不動聲色地低下了頭。

倪家世世代代宣揚慈悲之心,收養了一批聾啞孤兒,給予撫養,長大後便組成了隻為倪家效命的綠帶倪家軍,隻是規模不大,同尋常家丁差不多,也無人能對此舉說什麽不好。

現在倪安俊讓這群聾啞兒守著,看來所談之事必是非同尋常。

她摸了摸自己的發髻,方才換衣服後便簡單改過了樣式,也用房中的黛筆胭脂加了濃妝,眼下應該沒人能認出她來。

“奏樂!”

應是提前得了吩咐,為首的花娘一聲清和,其他花娘便散成一團,繞著桌子舞起來。

沈拂煙趕鴨子上架,也跟著揮動水袖,還好她敏銳過人,否則沒有提前練過舞蹈,極易出現岔子。

宣鴻板著一張臉坐在倪安俊身側,沉聲道:“倪大人,你今日所問之事,我依舊無法給你一個答案,因為那是莫須有的事,我該如何說呢?”

沈拂煙豎著耳朵聽,隻見倪安俊歎了口氣,朝宣鴻舉杯:“左相啊,不對,如今也不能喊你為左相了,宣家早就被錦衣衛抄了,太後歸京,心裏一直記掛著你,隻是她老人家不便出宮,特此尋我對宣家給予關照,你實在不必如此警惕啊,倪家是太後母族,莫非還能起二心不成?”

宣鴻巋然不動,擋下了倪安俊的酒。

“倪大人,我已再三說過,你問的那江南一事完全就是莫須有,我乃前朝官員,又怎會與後宮的太後產生這種莫名的聯係?你莫不是問錯人了吧!”

他說著就要起身離去,倪安俊將酒杯重重一放,沉聲道:“宣鴻,如今你已經不是左相了,你難道不想宣家重振?不想恢複昔日的名聲?不想自己的癡兒得到救治?”

宣文央自被宣文珊打成癡兒後,至今仍然懵懵懂懂,不知人事。

宣鴻的臉頰劇烈抖動著,過了半晌,仍舊搖了搖頭。

“倪大人,我給不出你想知曉的答案。”

他歎了口氣,繞開這群千嬌百媚的花娘走了。

隻剩下倪安俊一人,坐在原位,眼底露出一抹狠意。

“宣鴻啊宣鴻,沒想到你倒是為太後守口如瓶!”

沈拂煙聽了,暗覺不對。

怎麽看樣子倪家並非奉了太後的意思,反倒是想暗暗挖掘太後的秘密啊!

眼見倪安俊一杯杯喝酒,不再說什麽,沈拂煙急於跟著宣鴻離開,於是在一舞畢後,故意捂著肚子:“奴家有些不適,想去趟淨室,還望大人海涵。”

“去吧去吧。”

倪安俊一點心思也沒有,隨意揮了揮手,沈拂煙正低頭往外走,一為首的花娘看著她突然道:“你是哪個?怎麽未在閣中見過你?”

語出驚人,倪安俊瞬間抬起頭起身:“什麽?”

沈拂煙微微蹙眉,嬌著嗓子道:“姐姐,我是新來的,你未曾見過我幾次,還不太認得呢。”

“麵紗扯了。”倪安俊上前一步,粗聲嗬斥。

“大人……”

沈拂煙急出了一頭汗,如今最下下策,便是奪門而出,但此番定會打草驚蛇,引起倪家人的警惕。

“要你摘你就摘,你們給她摘了,按住她,別讓人跑了。”

倪安俊察覺出不對勁,一拍桌子,指揮著花娘們將沈拂煙團團圍住。

“你、你的……”

他目光落在沈拂煙手腕的鐲子上,隱約閃出幾分驚疑。

一個花娘,怎麽會有禦賜之物?

沈拂煙暗道不妙,正準備破門而出,房門突然被一腳踹開。

裴晏危去而複返,頷首立在門口,朝她伸出手。

“不聽話的小東西,躲到這裏來了?”

“裴都督?”倪安俊一驚,目光在兩人身上飄來飄去,狐疑道,“此人是您房中的?”

沈拂煙深深吸了一口氣,主動拂開兩旁圍著的花娘們,投到裴晏危的懷中。

“都督,奴家再也不亂跑了,原來都督賞給奴家的是禦賜之物,這般貴重,奴家不能要。”

她掐著嗓音嬌滴滴地扭動,裴晏危眼眸漸深,看了倪安俊一眼,含笑道:“今日閣中新來的人,本督不過少了些笑容,她就直接躲到了倪大人這,實在是失禮了。”

“原來是裴都督的人,那便帶走吧。”

倪安俊見前後都對得上,也不敢多說什麽。

裴晏危掐起沈拂煙的下巴,在懷中與她纏綿地吻了一下,隨即將她帶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