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沈拂煙臉色微微一變,連呼吸都帶上了幾分痛楚。

明知裴晏危不是那種人,可乍一聽到此話,心底還是不可抑製地生出一股痛。

“裴都督定她做什麽?”

她的目光如一把冰刀釘在黃媽媽臉上,黃媽媽心驚不已,忙跪下道:“這……定花樓的姑娘,還不就是為了那些事兒,裴都督的私事,咱們哪敢打聽呢。”

“李荷染現在何處?”

沈拂煙深吸一口氣,沉下眼問。

“在屋中沐浴準備呢。”黃媽媽見沈拂煙的臉色如同那些正室捉奸一般,不免心中犯了嘀咕。

這裴都督是太監,太監逛青樓就已經夠奇怪了,如今又來了一名公主和他搶人,這都是什麽事兒?

“帶我去瞧瞧。”

沈拂煙麵無表情地看著黃媽媽,這時外頭又進來一名打手。

“黃媽媽,都督來了,還帶著幾名官爺。”

黃媽媽頓時睜大了眼:“快請都督上天字雅間坐下喝茶,他要的人正在梳妝,待會就到。”

她回過頭來看著沈拂煙訕笑:“公主您瞧,這凡事講求個先來後到……”

“你不必說了,”沈拂煙神色冷淡道,“李荷染先別上去,我與裴都督相識,我去同他說。”

“這……不好吧……”

黃媽媽哪裏想得到她就要親自出麵,連忙想攔住她,然而平敦得了吩咐,直接將她攔住了。

沈拂煙陰著臉,一步步踏上二樓階梯。

縹緲閣中暖香撲鼻,熏得人不飲自醉,可她連絲毫的荒**之氣也未浸潤,隻有一步步帶起的風鑽進手心,吹得一層薄汗冰涼。

天字雅間隻有一間,沈拂煙走到走廊盡頭,門口兩扇門守著四名錦衣衛,雖然未著官服,但她依舊一眼就認出來了。

見到她來,四名錦衣衛也很是驚訝。

“公主殿下,在下去為都督通報。”

其中一名錦衣衛上前行禮,沈拂煙咬住下唇,高高仰起頭。

“裴都督倒是好興致,不必了,我隻是向他討個人,不耽誤今晚良宵。”

她心底悶著一股灼燒的氣,徑直走到門前推開門。

“張大人再喝些,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啊!”

門內,一眾錦衣衛圍著一名陌生男子,一群花枝招展的花娘們圍著,郎景龍正麵紅耳赤地敬酒。

她急急掃了一圈,裴晏危不在?

“抱歉,走錯了。”

沈拂煙微微蹙眉,迎上眾人驚愕的目光,垂眼重新合上了門。

“公主殿下,裴都督在這間屋子。”

一旁的錦衣衛趕過來為她指引,沈拂煙眼底閃過一絲惱怒。

還給自己單獨開了一間?真會享樂!

她氣勢洶洶地過去推開門,外間的大桌上卻沒人。

沈拂煙隱下心底酸澀,啞然開口道:“裴晏危,我此番來不耽擱你享樂縱情,隻是找你要個人便走。”

她走進室內,身後大門轟然關閉,緊接著,一雙長臂將她箍緊,摟入了一個堅挺的懷抱。

“裴晏危?!”

沈拂煙一時驚怒,心底冒出一股酸澀的委屈之意。

她想也不想便一個肘擊往後,瞬間從裴晏危手中掙脫。

“你……”

然而開口的瞬間,看著麵前麵的人,沈拂煙喃喃地住了口。

才一兩日功夫,裴晏危卻像是遭受了一場大變故般,俊美的臉龐顯出一種頹廢的神色,此時一眼不錯地盯著她,目光似狼。

沈拂煙驀然紅了眼眶,手指撫上身後門框,輕輕敲了幾下。

我都知道了。

裴晏危閉了閉眼,什麽話也未說,隻上前將她用力按在懷中,不住地在發頂落下炙熱的吻。

“玉兒……”

他嗓音啞如刀割,割在沈拂煙心底,鮮血淋漓。

“別恨我。”

看著她麵無表情的臉,裴晏危眼底閃過一抹疼惜。

遇到事,她總是一個人麵無表情地扛著,誰也看不到她心底的傷痕,誰也摸不到她無形的眼淚。

有時候,扛著扛著,沈拂煙自己便在時間中硬生生擦著走了過去。

痛到極致時,她便不想說話,也不想做任何事,隻是麵無表情地忍著,讓這傷口自己漸漸結痂。

裴晏危深知她的性子,同他在一起後,她好不容易會笑會鬧了,會主動握住他的手,可一朝逆黨賀禮之事,沈拂煙又重新縮回了殼子裏。

“裴都督何必如此。”

沈拂煙從他懷中退開兩步,仰臉瞧著他,麵色倔強。

“不是已經定了姑娘麽?不巧,那人是我貼身丫鬟的妹妹,我今日前來,便是想從都督手中將她討走,別的,再也沒有了。”

她極力克製著心底翻湧的澀然。

裴晏危有苦衷,所以她原諒了他那日說過的一切。

可他在花樓裏摟著她一聲聲叫著,樓下還有他定的姑娘!

這一切當真讓人覺得可笑!難堪!

裴晏危輕輕歎了口氣,微微俯身掰過她負氣扭開的臉。

“玉兒吃醋了?”

他瘦削了一些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淡笑,沈拂煙見了,不免惱怒。

“別這般叫我!你既要喝花酒,那我們的過去一筆勾銷!”

裴晏危倏然沉下臉來,禁錮住她:“誰說我喝花酒了?”

沈拂煙不說話,目光在室內曖昧的粉色紗帳上瞟著,怒氣凜然。

“那個李荷染,既然是你貼身丫鬟的妹妹,我怎麽不知?”

見她眼底漸漸浮出水霧,裴晏危歎了口氣,複而將人摟進懷中。

“不過是今日在此宴請一個官員,郎景龍來定位置時,正巧見到他們拉李荷染進門,於是找我提了一嘴,我便命他以我的名義將人定了下來,準備找機會送回公主府。”

他緩緩解釋著,沈拂煙滿臉慍色一僵,嘴角**了幾下。

怎麽能這麽巧?這也真是太丟人了。

她氣勢洶洶地來“捉奸”,沒想到鬧了這麽大的烏龍。

一時間,她也不知該繼續生氣還是露出笑臉。

裴晏危抹了一把她微涼的發絲,無奈道:“就算那日我被迫騙了你幾句,倒也不必這般揣測我吧,玉兒,你該知曉,除了你,我身側再無其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