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畫的神韻走筆,分明就是漱月先生的風格,怎會是贗品呢?”
院中人議論紛紛。
那姓蔣的文官也湊上前來,拿起那幅畫端詳。
“對呀,在下不才,平生最愛研究漱月先生的畫作,此畫,分明就是漱月先生的真跡啊!”
眾人都看著沈拂煙,隻見她輕輕一笑,目光從遠處裴晏危寵溺的眼眸中移出,淡聲道:“此畫並非真跡,因為此畫乃我親手所作。”
她指了指蔣常丞手上的畫,雙眼微彎:“漱月師父的西塞葡萄圖上,葡萄個數是單個,我這個是雙數。”
蔣常丞定睛一看,終於看出了那麽一些許的細微差別。
“還真是……”
他不由得嘖嘖稱奇。
“可這畫技,就算不是漱月先生的真跡,也算得上十分出眾……”
難道長樂公主的畫技已經能夠同漱月先生混淆了嗎!
“我的畫技,正是師承漱月先生。”
沈拂煙一語激起千層浪,沈若柳方才還很激動的神色霎時變了。
她知道沈拂煙不會說假話,她怎麽這麽厲害,還是漱月先生的徒弟?
“公主竟是師出漱月先生麽,真是令人敬仰……”
一時間,好些才子聞風而動,紛紛上前恭維。
沈若柳反倒成了無人搭理的邊緣人。
“你這手爪子,真是太快了!”
沈老夫人心疼極了,忍不住打了她的手一下。
若沈若柳未在畫上踩幾腳,這幅畫恐怕能以假亂真,將這些日子沈家花掉的虧空都補回來!
“啪、啪、啪。”
此時裴晏危拊掌起身,眾人紛紛回頭。
“好一出熱鬧的戲,今日到底是來觀禮的,還是來看馬戲的?”
他輕勾唇角,眼神冷冽,顯然不耐煩到了極點。
“聘禮還未到?本督瞧著,這禮也沒什麽觀頭,不如直接散了。”
沈老夫人心底直罵,沈家又未邀請著夜閻王,偏偏他不請自來,沈家還不敢驅趕!
“都督說的是,今日之重,還是觀禮,聘禮似乎到了,就在大門前,咱們去前廳喝杯茶吧。”
她趕緊引著眾人往前院走去,如今有了漱月先生一事,不少男子爭相想與沈拂煙說話,求得一紙筆墨,男客女客混在一處,顯得十分混亂。
裴晏危沉著臉混在人群裏,將好幾個想湊上來的男賓嚇得縮了回去。
“公主好大的魅力。”
他低聲冷笑。
這是又醋了……
沈拂煙無奈地隔著袖子戳了戳他的胳膊,好聲好氣地哄道:“誰知沈若柳那麽蠢笨?連一張畫都能生出這樣大的動靜。”
裴晏危不依不饒:“連這種蠢豬都能得公主的親筆,本督呢?本督可是為公主殿下日夜不休、勤修不輟……”
“都督!”沈拂煙見他在人前還敢說這樣孟浪的話,連忙喝止他。
她看著裴晏危隱含醋意的眸子,被迫承諾:“那就是一幅我練筆時毀了的畫,都督想要,我自然是用心畫一幅新的,咱們回去後再說,好不好?”
見前麵的人探頭探腦往後看,沈拂煙怕被人察覺與裴晏危的秘密關係,連忙加快速度迎了上去。
一行人來到沈家門前。
恒王迎娶側妃,按照規格聘禮當是六十四抬,但一般都會再添一些,湊到個六十六、八十八,更有那受寵的,湊到百抬的也有。
總之,若非親王十分落魄,側妃的聘禮往往不會少。
然而停在沈家門前的聘禮,正正好好六十四抬,且都是較小的箱子。
更別提,那綁在最前頭箱子上的大雁也是隻毛色稀疏、瘦弱有病的。
真不知恒王從哪裏搜羅來的這些!
看來這是他同德妃抗爭的結果,一點體麵都不願給沈若柳!
貴婦們人精似的,看到聘禮箱籠後就開始笑,沈若柳一張臉紅了又白,隻能眼睜睜看著一抬抬聘禮抬入府中。
每一抬都揭著蓋子,能夠看出,裏頭該有的東西雖然都有,可全是廉價尋常的貨色,根本沒費什麽心思。
想來就連德妃也隻能按著親生兒子的頭,讓他勉強答應照規格迎娶沈若柳,至於這添臉麵的東西,在恒王的堅持下,沈若柳是一點麵子也別想有了。
六十四抬聘禮似乎成了六十四抬笑話。
沈若柳臉漲得通紅,沈家人也是全都不敢吱聲。
恒王肯要她就不錯了,沈老夫人生怕多說一句,這些抬聘禮的人就立馬打道回了王府。
“你笑什麽?”
見沈拂煙站在一邊,嘴角掛著淡笑,沈若柳噙著淚,惡狠狠看向她。
“笑話我的聘禮不豐是嗎?淮東王倒是腰纏萬貫,我倒要看看,到時候你遠嫁江南,能有多風光的排場!”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沈拂煙身上。
淮東王……
那是個惡名與裴晏危不相上下的,長樂公主才出狼窩,又入虎穴啊……
大家不敢當眾議論,可目光好像在說,長樂公主真可憐。
沈拂煙本就不達眼底的笑意頓時在臉上消散。
“本宮念及今日是你的大日子,你倒是蹬鼻子上臉,數次對本宮不敬,是真覺得本宮好脾氣了?”
她身上那股懾人的氣勢霎時在周圍散開,驚得人不敢多言。
此時他們才覺得,長樂公主認起真來,同裴都督這個夜閻王同樣嚇人!
“一個未婚同人苟且、連書畫都不懂分辨的蠢貨,竟敢當眾編排本宮,沈若柳,還未過恒王府的大門呢,你哪裏來的膽子?”
沈拂煙冷笑著動手從袖中掏出一物,沈若柳這才發現,她今日竟然還帶著馬鞭!
“啊!”
見她揚手,女眷們紛紛驚叫出聲。
沈若柳更是想也不想就躲到了白氏身後。
沈拂煙右手一揮,鞭子“啪”的一聲落到尚未抬走的聘禮箱子上,木箱四分五裂,露出底下白花花的棉花。
“啊,這些聘禮下麵竟然都是棉花?”
有人驚呼,沈若柳不可置信地拎著裙子上前,發現所有的箱子裏竟然都裝著棉花!
沈拂煙冷冷看著這一切,從容不迫地收起了鞭子。
方才她從那些仆從抬箱子的姿態中就看出來了,兩人一抬,輕鬆得如履平地,壓根不像是抬著裝滿的箱子。
沈若柳敢招惹她,她必將令她顏麵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