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你敢動我的女兒試試!”

宣老夫人在夜香車上看到這一幕,氣得破口大罵。

“動怎麽了?我們被你害成這樣,沒打你就是好的!”

田氏無所顧忌了,有了丈夫撐腰,她巴不得和宣家人鬧翻,獨立出去過日子!

宣鴻抬起手喝止:“別吵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都坐上車,咱們去城外!”

一家之主威嚴猶在,田氏和宣文珊都閉了嘴。

他走到發妻身邊,看著她淒慘的模樣歎了口氣:“淑慧,是我下手重了,但原本,我們還能依仗太後……”

宣老夫人恨死他了,才不想聽他說什麽太後的屁話。

可眼下兒子半死不活,女兒又難當事,庶子更是翻天,她能依靠的也就隻有丈夫。

她忍了又忍,咽下一腔恨意,對著宣鴻伏低做小。

“老爺,是我沒用,經不住那閹人的嚇唬,我對不起你……”

她哭起來,身上惡臭混著夜香車的臭味,一股股傳出,宣鴻退遠兩步,也不知再說什麽。

總歸性命還在,先安頓下來,待日後再想想辦法也好。

一家人坐在車上慢慢向前,隻有宣文珊,她嫌夜香車太臭,隻肯跟在車後走。

但閨閣小姐的腳怎麽經得起這樣磨礪?還沒走出這條街,她的腳後跟就磨出了血。

她哭哭啼啼地跟在車後,見車夫的目光時不時落到自己身上,更是悲從中來。

“沈拂煙這個賤人,她就是故意的,把我們害成這樣,說不定自己在哪暗爽!”

聲音大了一些,惹得沿途路人側目。

辰哥兒怯生生地跟在宣文珊身後,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姑姑,小聲些吧,旁人在瞧呢。”

自從許夢玉走了,他就成了沒人管的孩子。

在相府時,尚且有婆子丫鬟顧著,可一朝抄家,誰也顧不上他,辰哥兒隻能緊巴巴地跟著宣文珊,她已是宣家最和善的人了。

“瞧就瞧吧,我們這副鬼樣子,還有什麽臉麵可言。”宣文珊看著周圍的路人,又開始咒罵,“該死的沈拂煙,和死太監睡覺了不起?把我們一家人害成這樣,我看她遲早被死太監玩爛!”

她不顧辰哥兒還在身邊,嘴裏流出好些不堪的話。

兩個錦衣衛蹲在沿街的房簷上,看著宣家人在底下走,彼此對視一眼:“這女人還在侮辱公主,不如給她點教訓?”

公主常勸都督對他們好些,不允許有人當著他的麵辱罵公主!

另一人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兩枚雞蛋:“可以,這本是我準備守夜時吃的,正好拿來砸她。”

兩人各自找了個角落,將雞蛋精準地扔到宣文珊頭上,順便捏著鼻子嚎了一嗓子。

“奸臣!貪官!不許侮辱長樂公主!”

“好不要臉的宣家人,害了那麽多人,居然還敢咒罵公主,公主菩薩心腸,輪不到你的臭嘴來說!”

一石激起千層浪,整條街的圍觀路人霎時便沸騰了,紛紛拾起手邊物什往夜香車上扔。

“宣家人遊街嘍!砸死他們!”

“我二嬸家的地就是他們強占的,貪官害人!”

“害人!害人!”

宣文珊被雞蛋砸了滿臉,還未抹掉蛋液,整條街的人便蜂擁而至。

“啊,你們別過來!”

宣家人全都害怕地縮在車上,車夫見狀,連車也不要了,趕緊棄車而逃。

“快!快去趕車!我們趕緊出城!”

宣鴻深知民憤可怖,連忙吩咐大兒子去趕車。

可宣文昭哪裏會趕車?

他趕鴨子上架,揮了揮鞭子,沒想到那匹老馬受了驚,撅起蹄子就是一陣瘋跑,將車上的人全都癲下了車。

所有人五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身上沾著臭雞蛋、爛菜葉、還有泥巴團等穢物,好不狼狽。

宣文央更是又被打到了傷處,整個人痛叫一聲,暈了過去。

……

宣家人連拉帶扯,好不容易逃出城,來到了田氏買的那塊地上。

宣文珊有些嫌惡地看著眼前塌了一半的房子。

“這種屋子連豬圈都不如,怎麽睡啊?大哥大嫂,你們私下買宅子就買這種地方?太沒眼光了吧!”

“那你別睡。”田氏虎著臉,不再慣著這蹬鼻子上臉的小姑子。

她和宣文昭在宣家半點油水也撈不到,還常常補貼家裏,手頭根本沒什麽錢。

這個屋子沒被抄走,已是謝天謝地了。

“別吵了,先安頓下來。”

宣鴻提腿就往唯一的一間好屋子走去,誰知宣文昭將他攔住,沉著眼道:“爹,這是我與倩兒購置的屋子,自然是我倆住這間房。”

“混賬!”宣鴻氣得直吼,“老子是你爹!”

宣文昭一點不買賬:“若不是你們,我和倩兒又怎會淪落至此?”

過去他總是容忍,可換來的卻是這群人無底線的侵占,如今他是萬萬不再忍了!

宣文昭正值壯年,宣鴻除了耍嘴皮子,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最後,除了宣文昭和田氏,其他人隻好在半間破屋中勉強和衣而眠。

……

錦衣衛一直盯著,不知太後是否也怕人察覺,暫且還未有任何人同宣家接觸。

宣鴻還想著朝昔日的同僚門生討些接濟,然而人人視宣家為洪水猛獸,一聽到“宣家”二字,便大門緊閉,麵都不露。

氣得他在屋內大呼“人走茶涼”,可惜無人理他。

畢竟他們身無分文,而一大家子要活著,就得吃喝,要吃喝,就得花錢。

……

過了幾日,沈拂煙聽聞劉伯的馬車到了城外,於是直接縱馬過去接人。

肅州太遠,劉伯的身體又不算好,她急著回京複命,所以雇了人陪劉伯單獨乘車,慢慢往京城走,如今終於到了。

待行至城門處,遠遠看見圍了一圈人。

沈拂煙下馬走過去,發現竟是宣文央與宣文珊在中間拉扯。

“哥,我不去!你瘋了哥!我是你妹妹啊!”

宣文珊一身打滿補丁的衣裳,原本白嫩的手上滿是傷口,正被宣文央往城內拖。

“此事對你好,也對家裏好,養你這些年,也該你報恩了!”

宣文央大病初愈,兩頰凹下去凸著顴骨,毫無昔日貴公子的瀟灑。

“對我好什麽?去做千人騎的婊子?我不要!我寧願去喂雞養豬!”

宣文珊大叫道,朝著周圍哭求:“救救我,我哥要賣我去青樓!”

宣文央忍住下身的疼痛,拚命攥緊了宣文珊的手。

這可是宣家唯一能賣錢的東西了。

天氣炎熱,他那處受傷後未及時上藥,已經化膿潰爛,可又沒有銀子去瞧大夫。

思來想去,宣文央打算將宣文珊賣去青樓。

“這姑娘怎麽賣?”這時一胖男走出人群,大腹便便道。

沈拂煙眯起雙眸,覺得此人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