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本是個綿軟性子,眼下教訓奴婢,恩威並施、連敲帶打的一氣兒說了這許多話,已有些頭昏腦脹,她揉了揉額角,招手示意綠翹過來。
綠翹這便上前,接替茵茵為她按揉額角。底下兩排人仍然垂手侍立,不敢多言。
茵茵由綠翹按揉了一會兒子,感覺頭目清明許多,這時去紅豆館對口供的蘭香也回來了。
她一走進來,始終低著頭的秋收身子微微瑟縮,緊張地望過去……
隻見蘭香走到茵茵身邊,向眾人道:“我去四小姐院裏問過了,確實紅豆館裏有個叫秋曇的,自稱是秋收的姐姐,秋收把自己得的賞賜和月例銀子拿去給她保管也確有其事,”說罷她看向茵茵:“連四小姐也站出來為秋收和秋曇說話,意思是小丫鬟們自個兒來往走動,又沒有鬧事,並無什麽大礙。”
秋收聽了這話,暗鬆一口氣,抬手擦了擦額上已冷卻的汗水。
其餘人也都以為事已查明,茵茵會對秋收小懲大誡,誰知茵茵卻突然變了臉色,喝命秋收:“你究竟還有什麽瞞著我,從實招來!”
秋收才放回肚子裏的心瞬間又提到嗓子眼兒,“撲通”跪下,以額觸地,哭喊道:“小姐明鑒,奴婢再沒有什麽隱瞞的,蘭香姐姐也問明白了,奴婢去紅豆館確實隻是與姐姐閑敘,並沒有做旁的事,小姐若不喜歡,奴婢往後再也不去了!”
“不見棺材不掉淚,蘭香,”茵茵命蘭香:“把人帶下去,打,先打二十個手板子,不說就再打!”
蘭香應是,立刻走上前拉秋收,秋收不肯起,直說“冤枉,饒命”這類的話。蘭香抓不住,掃了眼其餘幾人,“你們都是死的呀!”她身後那倆婆子這才回過神,上去幫忙,三個人一齊把秋拉拽了出去……
被拉到外頭了秋收仍在喊叫,接著便聽見蘭香大罵:“大過年的大喊大叫成什麽樣子,想把四小姐引來替你做主麽?”而後便聽見口齒不清的“嗚嗚”聲,是蘭香把秋收的口塞了,緊接著是“啪啪啪”的板子拍在皮肉上的聲響,屋內幾個綠聽得心驚肉跳,頻頻回頭往外望。
茵茵道:“想看便去看罷!”
她就是要她們看看,不忠心的奴婢會有什麽下場。
眾人聽茵茵叫散,立刻跑了出去,或立在院中,或聚在耳房簷下,看秋收被塞著口,嗚嗚咽咽喊叫不出,眼淚汗水在臉上肆虐,而她那隻被打的右手,紅腫不堪,仿佛要滴血,旁邊兩個婆子按她肩頭也險些按不住,可見她有多疼。
綠蕉和綠翹看得後背冷汗直流,綠屏更是心虛,感覺那板子仿佛打在自己手上,右手麻麻的,她道:“小姐不是說一旦查明確有其事,便隻罰她的月例麽,怎麽……怎麽還要打手板子。”
綠蕉搖頭,“不知道啊,方才小姐說她還有事瞞著,難道她真是院裏的奸細?”
綠翹也跟著搖頭,“事情不是查明白了麽,難道小姐是黑白不分的人?”
不僅她們,另外幾個婆子也看不明白了。
她們原以為茵茵好糊弄,秋收說自己有個姐姐在紅豆館茵茵就真信了,後派蘭香去也驗證了她的話,事情就該了了,沒想到反激起茵茵的火,要罰她手板子。
“你說六小姐究竟怎麽個意思?”王明家的問。
“怎麽個意思,那還不簡單,就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唄,六小姐跟四小姐的恩怨你沒聽說過?”
“我瞧著小姐心眼兒好,不是這樣黑白不分,凡事一刀切的人。”
“這誰知道呢,若秋收真沒給紅豆館傳遞消息,隻是去會一會她姐姐,那小姐這懲罰就太過了。”
這裏眾人議論紛紛,那裏二十個板子已經打完了,秋收手腫得饅頭一樣高,連叫也叫不出來了,這樣冷的天兒,額上竟凝著豆大的汗珠子,滴水般滴下來。
蘭香再問:“你究竟有什麽隱瞞小姐,趕緊從實招來,如此還少受些苦。”
“奴婢冤枉!”秋收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
蘭香深深看了眼秋收,而後搖著頭進屋回茵茵,問可要再打。
茵茵頭回罰奴婢,也聽得心驚肉跳的,便道:“不必打了,再打動靜太大,眼下才初七,叫老太太和邱姨娘她們知道,又是一番事故,你先把人軟禁起來,不給飯不給水,餓她兩天她自然招了。”
蘭香頷首,道:“這小蹄子還真是硬骨頭,打成那樣也不招。”
“她大約是想護她姐姐罷,”茵茵望著院子裏那個人,歎了口氣。
其實方才茵茵叫蘭香去紅豆館對證此事,用意並非在驗證秋收所說是否屬實,而是在看玉菡的反應。
若秋收隻是去會她姐姐,憑玉菡的性子,蘭香去時玉菡連門也不會讓她進,說不定還斥她:“你院子裏的事,跑到我這裏來摻合什麽?”而後自己問明了那秋收的姐姐,把她發落了。
可奇就奇在玉菡竟肯蘭香進門,還特地把那秋曇叫出來對口供,為兩人說話,可見她要保秋收,無緣無故她保秋收做什麽,她是那樣好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