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日,陸夫人身上都不大好,茵茵聽見些風聲,想到玉菁囑咐她常去看望太太的話,於是當日午後,她帶著一盆新獻上來的蘭花去了重霄院。
她被迎了進去,丫鬟青茹接過她的花,請她在正廳寬坐,她去樓上稟報太太。
茵茵便坐在廳內,喝著敬上來的**茶,閑閑地看著一小奴婢在院子裏掃落葉,這落葉都是橘紅的,枯黃的,茵茵詫異,偏過身子望了望,正可以望見院牆一角,楓葉一蓬蓬紅得似火,從牆頭直探到院內來。
這時青茹下樓來,陪笑著向茵茵道:“六小姐,太太今兒有些頭昏,不想見客,您有什麽話便說給奴婢,奴婢帶給太太。”
茵茵來時就知道會這樣,自從懷孕以來,除了陸潤生和貼身伺候的幾個奴婢,再沒有人見過陸夫人,據說是怕外人衝撞,不得不小心。
“沒什麽,就是前兒三姐姐叫我常來替她探望探望太太,有什麽事好寫信告知她,我近來聽見府中有個傳言,怕太太這裏有什麽事,所以過來看看。”
“什麽傳言?”
如今府中風言風語,有說陸夫人這胎難保,才七個月不到就要燒艾來保胎的,還有說平日裏夫人把把安胎藥當飯一樣吃,嘔吐得厲害,但這些茵茵不敢說。
這時紅桃進來了,她手上托著一牡丹紅漆托盤,裏頭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
見了茵茵,她笑著問候:“六小姐來了?”
茵茵微微頷首,“替我再上去通傳一聲,就說我受三姐姐的托來探望太太。”
紅桃應了,端著藥上了樓,不一會兒便下來,說太太有請,於是茵茵隨她上樓去……
原先樓上正廳的角落都會擺放些花草,如今不知怎麽換成了香爐,茵茵挑簾進去,一股子濃鬱的藥味兒撲麵而來,原先擺得滿滿當當的奇花異卉全不見了,紅桃瞧見茵茵的臉色,便知她疑惑什麽,於是悄聲道:“郝太醫叫不要擺的,就撤了。”
茵茵心道原來如此。
走到月牙桌前,離得那六柱萬字不斷頭鑲楠木床還有兩三丈遠,帳後的陸夫人便命她:“坐罷!”
隻看見一個人影在茜紗帳後,蓋著被子,看不清麵目但可以看見隆起的肚子,有西瓜那樣大了。
不知怎麽,茵茵無法將成日板著張臉的陸夫人和一個臥床的孕婦聯係在一起,她看見孕婦首先想到的還是自己母親,當初她懷弟弟時,就是這樣成日坐在**,臉腫腳腫,整個兒脹了一圈兒,茵茵還摸過她的肚子,滾圓的,也像個西瓜。
“菁兒叫你來瞧我的?”
茵茵在陸夫人麵前不敢造次,起身老實應是。
“她何時見了你,哦,想必是歸寧那日,我知道你和菁兒好,她有什麽事向來是不肯和我說的,想必都告訴你了。”
茵茵道:“她說姐夫很好,待她也好,她在趙家一切都好。”
“諒他也不敢待我女兒不好,”陸夫人冷哼了聲,旋即拉了拉被角,“她若問起來,你也說我一切都好,懷這胎比懷她時鬆快得多,郝太醫也說我這一胎很康健,這些你都告訴她。”
茵茵說是,她進來這一會兒已經嗅到一股經年日久的藥味兒,可見早幾個月陸夫人便在吃安胎藥了,那這一胎又怎回是好保的?
不能把陸夫人的真實情形告訴玉菁,又不能把玉菁的真實情形告訴陸夫人,她夾在中間兩難,因此就要起身告退,這時陸夫人卻問她:“眼下府裏怎麽樣?”
“府裏一切都好,”茵茵才抬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聽說前些日子查賭博偷竊查出好些人來?”陸夫人又問。
茵茵聽她如此說,便知她果然不知如今府中實情,可見都是薛媽媽和李氏搞出的幺蛾子,這時候本不該將此事告訴太太的,畢竟她在安胎,可茵茵想著,若是不說,再如此下去還不知要鬧出什麽事端,因此半藏半露地道:“是呢,如今也還在查,查了好幾個月了,想必還要查下去,眼下是這個舉報那個,那個又去告另一個的狀,人人自危,生怕出錯。”
“什麽告狀?”
茵茵看見帳子後的身子動了動,似乎背坐直了些。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聽底下人說的。”
陸夫人立刻叫紅桃,“去把薛媽媽叫來!”
外間無人應,陸夫人便大喊:“紅桃!人呢?”
這時隻聽見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紅桃小跑著過來了,她人還在外間便激動地喊:“太太,太太,小姐回來了!”
**的人更坐直了,“菁兒回來了?人在哪兒了?”
“上樓來了!”
於是請薛媽媽過來問話的事便暫不提了。
“先攔了攔她!”陸夫人急聲道,而後命茵茵下去,叫另外兩個丫鬟進來替她換衣裳梳洗。
她不願意玉菁進她的屋子,怕她聞見藥味兒擔憂。
大概半個時辰後,陸夫人才挺著大肚子去客廳同玉菁會麵。此時茵茵已同玉菁寒暄過了,接著母女倆又是一陣寒暄。
茵茵自認是個外人,便想悄悄退下,這時玉菁卻回過頭來叫住她:“六妹妹你坐這兒,其餘人退下,”茵茵不得不尷尬地回來坐下,丫鬟們魚貫退了下去。
陸夫人瞅了眼茵茵,而後才問玉菁:“你突然回來是有什麽事麽?”
玉菁把茵茵拉過來,坐到她旁邊,道:“母親,這府裏六妹妹是我們自己人,說話不必避著她。”
陸夫人不語。
接著玉菁便將她的來意說明了,原來趙臻已經三日未回了,宮裏派人傳話說聖上龍體有恙,趙臻及太醫院一幹醫官須日夜隨侍在禦前,因此不能回來,玉菁料想朝中必有大事發生,因此特地趕回來同母親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