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宇喜多家(上)

之後的事情,我的記憶稍稍有些恍惚,似乎是拿勘合貿易的事勸過信長,想讓他有所顧忌,但是他的態度卻十分堅定。?~**筆趣閣??更新最快**在他看來,征伐朝鮮之事,並不是要不要的問題,而是什麽時候的問題,一旦時機成熟,則勢在必行,即使和明廷交惡、失去那筆勘合貿易的收入也在所不惜。

反正他控製著安土町、堺町、京都等繁華商町,經營有撰錢屋和錢座等,還有大量的領地和寺社收入,不用擔心會缺什麽錢。不僅如此,在安土城建好後,他現在甚至沒有需要特別花錢的地方。

另外,他的口氣之中,很輕視明廷的戰力,似乎覺得即使明廷出兵支援朝鮮,也能很輕易的將其擊敗。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事情,他並未和明軍接觸,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在離開安土城返回吉良陣屋的路上,我仔細想了想,覺得他這種想法,應該是鑒於嘉靖二年(1523)的寧波爭貢事件。

那一年,大內、細川兩家都向大明派出了堪合貿易船,結果是大內家比細川家先行抵達寧波,按照慣例應該在細川家之前交易。然而,主持市舶司的太監賴恩,卻接受了細川方的賄賂,讓細川家後來居上,並且在宴席上給予其遠超大內家的禮遇。大內家的宗設謙道為此極為不忿,趁夜幹掉了細川家的所有使團人員,然後以五十三人的兵力(據胡宗憲幕僚鄭若曾的相關記錄,另南京翰林院孔目何良俊記錄是七十二人),深入明境追殺幫助細川家行賄的宋素卿(明國人,細川家船隊副使)。他們沿途殺散多股官軍,擊殺備倭都指揮劉錦、千戶張鏜,擄走指揮袁璉,一直打到了江西蕪湖一代,甚至還試圖攻打南京城。《明史日本傳》的記載中,對此描述的非常生動:“突犯會稽縣,流劫杭州,突徽州歙縣,至績溪、旌德,屠掠過涇縣,趨南陵,至蕪湖。燒南岸,趨太平府,犯江寧鎮,直趨南京。”

這件事情,震動了整個浙中,明廷聞報大怒,很快就關閉了寧波、泉州兩處市舶司,宗設謙道等人也被蘇鬆提督曹邦輔、副使王崇古率領僉事董邦政、指揮張大綱、把總婁宇等麾下的數千官兵包圍,然後全部予以剿滅。

五十三個像野豬般流竄的武士,居然能夠攪起這麽大的風浪,實在是匪夷所思。這充分的暴露了明廷內部軍事上的薄弱,也讓之後的少量真倭和大量假倭們深受鼓舞,開始頻頻襲擊大明沿海地方。

而信長,肯定也聽說了這件事情吧……他卻不知道,那些武士能取得這樣的戰績,乃是因為當時承平日久,明國內地武備極為鬆弛、兵將素質極差之故。&&最新章節百度搜索:筆趣閣&&然而,在大明的邊地,還是有非常精銳的軍隊存在的,即使是江浙一帶,經過長期抗擊倭寇的戰事,也已經有一批精銳的武將和部隊成長了起來。如果真的和大明發生戰事,很可能將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在原本的曆史上,秀吉後來侵入朝鮮,最頭疼的對手是朝鮮李舜臣的水軍(大寒冥國所謂的六千年曆史,真正值得一提的其實僅此一人),以至於連軍需和補給都無法順利運送過去,給作戰帶來了極大的困難。等到他本人一死,就不得不撤了回來,並且被大明和朝鮮兩國在露梁海逮住,於海戰中遭到極為慘重的損失。

如今的態勢,和曆史上有了很大的不同。最大的變數,就是多了我手中這支強大得多的水軍,大概不用再擔心補給方麵的問題。而按照信長的預定安排,一旦發生戰事,我將會作為總大將侵入朝鮮,並且和大明對上。這無論是從個人情感,還是從家族前途上來說,都不是我願意接受的。

難道我這些年努力擴展領地,發展水軍,結果就是為了積蓄實力和功績,然後成為攻擊中朝兩國的先鋒和炮灰?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感到有些懊喪。

與此相比的話,信長想廢黜天皇家族的事,我倒不怎麽在乎……回到吉良陣屋時,我的心情依然沒有平複下來。看到出迎的信景,我若有所思的問道:“景次郎,據你看來,我們吉良家現在情勢如何口阿?”

“本家是家中的第一門閥,按照當前的趨勢,等到主公平定天下之後,自然也是僅次於主家的顯赫武家吧!”信景很快的回答說。

“不是這樣的,”我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我隻做到目前這個程度,停止擴展本家的勢力,你覺得,是否足以對得住本家的家名,並且對得住跟隨我的諸位大人了呢?”

“父親大人的功業,自然是極其顯赫了,”信景的語氣中滿是崇敬,“即使是遍觀全天下,也難以找出幾位像父親這樣白手起家、攻取數十萬石領地的武士吧?家中的各位大人,還有我們兄弟幾個,自然都是心悅誠服,哪還有什麽不滿呢?”

他顯然沒有領會到我話中的意思。

好吧……我換了更加直白的說法:“如果我現在將家業交給你繼承,你覺得怎麽樣?”

“父親大人正當鼎盛之年,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信景顯然是大吃了一驚。【葉*子】【悠*悠】##筆趣閣??看小說必去##

“你就回答我,是否有信心籠絡住家中的各位重臣?並且守住目前的家業?”我繼續看著他問道。

信景認真的思索了一會,抬頭看了看我,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如果父親大人是想看孩兒的誌氣和器量,那麽至少現在,孩兒確實沒有這個把握,能夠讓家中諸位歸心,並且在亂世中守住這份家業。想要做到的話,還需要更多的曆練才行。而且,和父親大人比起來,孩兒實在差得很遠,或許一輩子也趕不上,畢竟您太過耀眼了……這樣說,您是否會失望?當然,若是您覺得兄長比我更加適合,那麽孩兒也不會有什麽異議。”

“你想到哪裏去了?我並沒有這個意思。”我歎了口氣。也難怪信景會這麽想,關於家業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敏感了一些。在這個時代,即使是親生父子和親生兄弟,為了家業而產生矛盾、甚至反目成仇的事例也有很多。

“總之,你繼續努力吧!”我隻好這樣說道。

“是。”信景恭敬的走了出去。

我坐在正廳之中,繼續自己的思考。沒想到過了一會,石穀賴辰忽然就走了進來。

“主公,少主剛才告訴了我一些事情。臣下聽了,覺得非常疑惑,想向主公確證一下!”他非常鄭重的說道。

“這樣的事情,信景也告訴你了嗎?”我稍稍吃了一驚。但是想了想也就釋然了。他畢竟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從小就由家臣輔佐著,有事情的話,向身邊的重臣請教並不奇怪。而且,石穀賴辰還是他的親生舅父。

“是的,”石穀賴辰在我的對麵坐下,“信景似乎有些擔心,認為主公對他的表現有所不滿,但我知道主公並沒有這樣的意思,並且也這樣寬慰了他。”

“做得不錯,”我點了點頭,“你不妨還告訴他一句,就說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不必和帶領土佐眾征戰的周景相比較,也不必試圖向我靠齊。如今天下將定,他的責任,和我們這一輩是不同的,不在於平定天下,而在於如何治理本國或者中樞,這一點,他從小就學得很好。”

“臣下領命,”石穀賴辰欠了欠身,目光炯炯的看著我,“可是,主公自己是否也有什麽壓力呢?……臣下覺得,主公似乎有徹底退隱的打算?”

“居然被你看出來了口阿!”我笑著搖了搖頭。

“若說征戰或者治政的本事,臣下確實不怎麽樣。但是,說到察言觀色,趨利避害,臣下還是有一些自信的,”石穀賴辰也笑了,略略帶著些自嘲的意思,“主公讓我留在安土輔佐信景,不就是這個原因嗎?”

“那麽,你覺得怎麽樣呢?”我反正沒事,也就向他請教道。

“臣下覺得斷不可行,”石穀賴辰斬釘截鐵的回答,“其一,信景資曆尚淺,完全沒有做好準備,主公突然放手,隻會引起家中的混亂,也讓諸位大人無所適從,對前途失去信心;其二,除了主公以外,無論是剛即位的信景,還是征戰多年的秀景大人,都沒有足夠的威望來統合整個水軍和四國,而且本家目前正麵臨著海上和備前的挑戰,這也隻有主公才能夠應付;其三,即使主公想退,內府殿下會同意嗎?……以內府殿下的性格,除非是他的意思,否則是斷不能容忍臣下無故摞挑子的,輕則將主公叫去訓斥一頓,強迫繼續為他征戰;重則沒收部分領地,並且疏遠吉良家……雖然情況不同,原田直政殿下的事情,卻不能不讓主公警醒口阿!”

“你說得不錯,確實是這麽回事,”我努力的坐好了身姿,“看來是我自誤了。”

“其實,主公肯定明白這些事情吧!隻是這些事違背了的心情,所以主公在內心不願接受而已。”石穀賴辰向我指出。

“但是,還是要謝謝你這番話的,”我微微歎了口氣,“雖然這些事的確讓我有些為難。”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希望主公能夠振作起來,”石穀賴辰有些擔心的望著我,口氣既像是在勸諫,又像是在感慨,“畢竟,每個人,隻要身處紅塵之中,就無法逃避自己的責任口阿!……例如說我吧,生性疏懶,愛好山水之樂,也沒有什麽誌氣。可是,因為和主公的信任和菜菜的囑托,也隻好打起精神,勉力輔佐信景了。”

“就是這麽回事,”我點了點頭,“所以也隻好繼續掙命了……過兩天我就回四國,對毛利水軍發起進攻吧!”

“但是,備前國不要緊嗎?”石穀賴辰擔心的問道,“喜八和輝太郎在菜菜身邊擔任了好幾年的護衛。聽說他倆被困在備前,受到宇喜多家的圍困,她也很有些擔心呢!”

“這個你盡管放心,”我露出一個笑容,恢複了平日的幹練和明智,“宇喜多直家是個聰明人,既然他之前花了好幾個月,也沒能攻下常山城,那麽現在我回來了,他就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突然發力的。”

……,……六月下旬初,我回到今治城,集合麾下的本部、鹽飽、安宅、來島、村上諸水軍,直接進攻備後國小早川隆景的三原港。整支艦隊,共計九千餘人,大小艦船合計八百餘隻,包括定海、寧波、安瀾三艘護衛艦和伊勢丸、熊野丸、淡路丸三艘鐵甲船也盡數出動。小早川隆景自知不敵,搶在水軍到達之前令水軍避往他港,然後緊閉三原城城門堅守。我自然不會客氣,直抵三原港大肆破壞了一番,並且炮擊岸上的三原城,將天守閣打出了好幾個窟窿,連閣頂都打塌了半邊。

這件事情,既向整個瀨戶內海宣告了我的回歸,也表現了吉良水軍的強勢。事後,等我率直屬軍勢和水軍主力來到兒島灣時,之前叛離的兒島水軍早已逃散,而我們也很順利和常山城守軍匯合。

證實了我方的身份,宮田光次和城戶一輝立刻打開城門,將我和秀景一行迎入天守閣。

“這幾個月,真是辛苦你們了,”我看著他們,話語中既有關切,也透露出不少欣慰。經過這番磨練,兩人明顯的成熟許多,已經有了當仁不讓、堅毅嚴明的將領風采。

“全仗諸位同心協力,努力堅守,才擋住了宇喜多家的進攻,”城戶一輝欠了欠身,“這也虧了主公平日的威嚴和仁德口阿!”

“守城的事,基本上是輝太郎在主持,臣下主要負責作戰,也曾經出城幾次,討取了宇喜多家的好幾名武將,”宮田光次咧了咧嘴,“幸好三重備傷亡不大,不然,臣下還真沒辦法和主公交代……另外就是,宇喜多家的鐵炮雖然不多,卻打得很毒,臣下幾次都差點中招。”

“沒事就好,”我點了點頭,“接下來的事情,就都交給我吧!”

(ps:前一章的章節序號和名字都有一點失誤。不過,這些事改不了的,如果想要糾正,隻能重新發一章,但是那樣的話,各位就不得不多訂閱一章了,這肯定是不合適的。所以就隻好這樣吧!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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