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回到津島
津島地處尾張、美濃與伊勢三國之間,西南方是伊勢國桑名郡,西北方是美濃國養老郡。木曾川、長良川和揖斐川三條河流在附近交匯;往北三十多公裏是木曾、長良兩川交匯處的羽島,著名的墨俁一夜城就在那裏;而鼎鼎大名的長島,就在我領地西邊的十公裏處,是三川交匯衝積而成的一塊狹長河洲。
在信秀時代,津島由號稱“四家、七名字、四姓”的土豪占據。後來信秀與四家之長的大橋氏聯姻,進而逐漸控製了津島。這其中,四家分別是大橋、平野、舟橋、恆川,目前的家主分別是高津直幸城城主大橋重長、奴野城城代平野賢長、舟橋枝賢與恒川信景。“七名字”是津島的七家大商人,作為七家筆頭的是堀田家;此一家有兩分支,本支長期擔任京都八阪神社祗園執行,家紋是右三巴;這一分支則擔任津島神社的社家代官,家中目前的家紋是“堀田木瓜”,係由“織田木瓜”派生出來。家主堀田正貞,同時還是津島商人眾之首。“四姓”則分別是服部家的服部友貞、林家的林長正、鷲巢家的鷲巢光康,以及秋山家的秋山信純。
雖說是號稱“津島”十五黨,但他們的勢力卻並不僅限於津島。例如大橋家就源出伊勢,先代大橋信吉,娶南朝後醍醐天皇之孫良王親王的女兒為正室,後來過繼了良王親王之子、人稱“津島大納言”的大橋信重為養子繼承家業,所以大橋家實際上是後醍醐天皇的血裔。而“四姓”中的林姓是西美濃稻葉家的旁支,林長正的孫子林正成,後來娶了稻葉一鐵庶長子稲葉重通之女,改名叫稻葉正成,後來先後成為成為美濃十七條藩主、越後糸魚川藩主及下野真岡藩初代藩主,成為稲葉家宗家初代。
說到稻葉正成,他還有兩位繼室,一位是齋藤利三之女、稲葉重通的養女齋藤福,又稱春日局,是江戸幕府第三代將軍徳川家光的乳母;還有一位繼室,是山內康豐的女兒……而齋藤利三是我家正室石穀菜菜的義兄、石穀賴辰同父異母的弟弟;山內康豐就是家臣山內一豐的弟弟山內吉助,近來天天護衛著石穀菜菜在領地裏亂轉。
好嘛,這樣繞了幾下,就全部繞到一家去了。
目前的津島,防務方麵主要是由大橋家負責,平野家擔任城代的奴野城,是大橋家先代的居城;商業方麵主要依靠以崛田家家主崛田正貞為首的商人眾。這兩方麵有一個共同的敵人:服部黨頭領服部友貞。
服部黨和蜂須賀家比較相似,都是依靠水運為生的國人黨。然而比起蜂須賀家,服部黨的情況就好多了。津島是一個大港,通過一條短短的日光川與伊勢灣相連,右邊不遠就是木曾川水係三大支流的匯合之處,服部黨控製著水運,聚集了大量的財富,勢力從津島延伸到了伊勢桑名郡內。
曆史上瀧川一益重修蟹江城時,所用資金大部分都來自服部友貞的“獻金”。但是現在,津島一帶根本沒有勢力能夠單獨對付他。因為他每年都向長島一向宗貢獻大量金錢,在他的身後,是長島的十萬信眾在支持。
上次今川家入侵尾張,服部友貞內通今川義元,企圖從海上向織田方的知多郡出兵。事情敗露之後,信長自然對他恨之入骨。然而織田家在水軍方麵非常薄弱,而且主要的攻略方向是美濃和三河,所以暫時隻能放棄出兵攻擊服部水軍,以沒收服部黨在尾張的領地作為懲罰,並由瀧川一益施行調略。
回津島赴任之前,我同樣接到了對付服部友貞的命令。然後我在清州逗留了一天,除了拜望丹羽長秀、池田恒興、佐脅良之等幾位同僚之外,就是處理酢菜屋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我去向信長辭行。石穀賴辰提出要求,想去我領地探望石穀菜菜,並且小住幾日,對此我自然非常歡迎。
“對了,景次郎,聽說你雇傭了又左?”信長突然問。
經過桶狹間一戰,雖然信長沒有立即接納利家,卻撤銷了禁止他在清州居住的命令。另外,他既然能稱呼利家為“右左”,那就說明他其實已經差不多原諒利家了。我相信,利家回歸本家,將是早晚的事情。
“稟主公,是有這回事。”我很有把握的回答道,同時暗暗驚訝信長耳目的靈通。昨天發生的事,他立刻就知道了。
“難道你忘了嗎?我說過,本家家臣不準接納又左出仕的!”信長大聲道。
“可是主公,利家並沒有出仕啊!他是在當商人,幫我照料酢菜屋……小女雨津是三七丸公子的正室,實在不適合和她母親繼續住在部屋了。”我辯解道。能夠鑽信長的空子,實在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以他和利家八年多的感情,我有把握他不會介意。
“那麽你給了他多少年俸?”果然,信長沒有繼續追究。
“稟主公,是三百貫。”
“你很有錢嘛!當初他在本家,也不過隻是一百五十貫。”信長歪著頭注視著我。
“因為是他夫婦兩個人在幫忙,還有女兒幸姬……對於又左那樣的武士來說,當商人實在委屈他了,俸祿高點也是應該的。”我歎了口氣。
“那麽,又左就那樣甘心的接受了?”
“沒有俸祿,就沒辦法養家,所以又左沒有拒絕。而且,經過這一年多的磨練,又左的性子已經沉著了許多。”
“唔……”聽了我的話,信長若有所思。片刻之後,他揮了揮手:“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你回津島去吧!”
“是!”我和石穀賴辰一齊告退。
回到家中收拾行裝,石穀賴辰忽然叫過一個隨從,對我說道:“宣景,我想讓你見一個人。”
“是哪一位?”我疑惑的望著來人。他雖然是作隨從打扮,但是氣度儼然,怎麽也不像是作下人的樣子。
仔細打量了一番,我驚訝的叫了起來:“岩鬆經定殿下!”
“宣景殿下,久違了。”岩鬆經定露出一個笑容,在我麵前盤膝坐下。
“這是怎麽回事……岩鬆殿下不是在土佐嗎?”我滿頭霧水的問道。
“這要從你斬殺穀忠澄說起了。事後長宗我部家派人來京都查探,雖然沒有發現什麽證據,但是既然你迎娶了菜菜,他們也就知道,穀忠澄的死和你脫不了幹係了……之前經定殿下在土佐遇到你的事情,長宗我部家雖然查到了,原本是不太在意的。可是知道你和穀忠澄的死有關後,經定殿下立刻就受到了追究。為了不連累池家,他隻好離開了土佐。”石穀賴辰解釋道。
“那你倆怎麽會走到一塊了?”我疑惑的問。
岩鬆經定笑了笑:“當初聽吉良殿下一席話,在下深為佩服。後來又聽說殿下在尾張以七百人大破今川義元的五千人本陣,勇武之名播於四方,所以就有了投奔之意,並搭上了殿下的義兄這條線索……”
說到這裏,他的臉色變得非常鄭重,深深的俯下身去:“懇請殿下收留,接受我岩鬆經定的效忠!”
“岩鬆殿下請起,”我連忙扶住了他,“鄉野之言,多有誇張,實在當不起如此讚譽……”
“宣景,你就接受經定殿下的心意吧。從土佐到尾張,這之間的路程可不近啊!”石穀賴辰勸道。
“請殿下務必收留。”岩鬆經定又請求道。
“……這樣就委屈殿下了,”我點了點頭,“請先屈就我吉良家侍大將之位吧,年俸為兩百貫。”
“臣下謝過主公。”岩鬆經定領命道。
……,……
由於石穀賴辰要前去做客,我決定先行和他、岩鬆經定一起過去,好讓他兄妹倆好好聚一下。而小夏、於加、美津和雨津隨後乘牛車過來。
在平安時代,牛車乃是貴族的專利,應仁之亂後廢除使用,至今沒有恢複。既然不會有什麽撍越的地方,我上次離開清州時,就特地製作了一輛牛車供於加母子代步,在清州城很是流行了一把。
真實的曆史上,恢複使用牛車的是豐臣秀吉。但是他放大了車輪,加高了車轅,需要蹬梯子才能上去,然後美其名曰“禦所車”。言下之意是說,隻有像他鄉下農家老媽大禦所那樣的“貴人”才能夠使用。
而根據最權威的資料,清州城裏第一個效仿的是阿市。她第一時間纏上他老哥,一定要幫她也做上一輛。而信長的反應是立馬派人送來一封信,讓我上貢兩輛牛車,一輛歸阿市,一輛歸濃姬。於是,我第一個得到了最權威的消息,知道了如此重大的曆史秘辛……
回上川城的路上,我自然向岩鬆經定問起了土佐的動靜。
“臣下離開土佐,是六月初的事情。寶心院大人一切安好,並且仍然住在荒川神社,沒有進入吉良城……長宗我部家的親貞已經娶了蔚公主,入主本家在土佐的舊領。而長宗我部家仍然和本山家僵持著,場麵上看上去,似乎占住了一些優勢……後來在京都時,聽說長宗我部國親在七月死了,元親正式繼承了家業。大致就這樣了。”岩鬆經定回答。
“我似乎聽說,五月份的時候,元親在長濱合戰完成了初陣?對了,就是桶狹間之戰的前兩天。”我努力回憶著問道。
“是的,和他弟弟親貞一起,兩人都是初陣。說起來這倒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元親一向表現得非常懦弱,那天上陣前,還在向秦泉寺掃部請教用槍的方法……沒想到在陣前居然敢率五十騎衝陣,還真是令人驚訝啊!”說到這裏,岩鬆經定臉上露出一絲驚歎。
“也許是因為被我搶了正室,所以知恥而後勇吧……石穀大人該後悔了,令妹本來該是一方大名的正室啊!”我開玩笑的說。
“不過是衝散兩百軍勢,討取兩人而已!哪能和你比呢。”石穀賴辰連忙搖頭,“隻是希望你能善待菜菜……她從小就失去了母親,大了一點,就跟著先父和我追隨公方殿下,顛沛流離了好些日子,實在吃了不少的苦頭。”
“請放心,令妹在這裏過得很好。”我向他保證。經過這番接觸,我對這位義兄的觀感好了很多。這個時代,連將軍都被人趕過來趕過去的,他作為將軍的側近,又不是正式的武士,在氣節方麵能夠有多大的堅持?即使是我,不也是處處以自己的性命為重麽。
特別是他帶來岩鬆經定,對我來說實在太及時了。我正想對付服部友貞的水軍呢,而岩鬆經定正好是池家浦戶水軍中的大將。如果我努力經營兩三年,以他為主建立起一支不錯的水軍,在攻略服部黨的行動中,也許就能走到瀧川一益的前麵。
而再有蜂須賀家的川並眾協助,從木曾川的上遊配合我的話,那就更有把握了……
我就這樣想著,不知不覺就到了領地。
繼續走了沒多遠,我就發現了一個身穿粉紅色和服的身影,身邊還有個十二三歲的佩刀少年侍衛著。在她的麵前,兩個十歲左右的男孩正玩著相撲,另有十多個差不多年齡的男孩女孩起勁的在吆喝。而她本人,差不多是吆喝得最厲害的那個。
我知道,那就是石穀菜菜,她又在當她的散財天女。每次相撲獲勝的孩子,將會獲得十文錢的獎勵。對於農家小孩來說,十文錢絕對是一筆可觀的零花錢了。
“石穀大人,想不想見見令妹?她正玩得開心呢。”我指著前麵說。
“哪裏……啊呀!”石穀賴辰見到菜菜的樣子,急忙馭著馬趕了過去。
看到騎馬趕過來的石穀賴辰,石穀菜菜一下子愣了,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兄長?”她試探著問道。
“是我!”石穀賴辰跳下馬,大聲斥責石穀菜菜,“怎麽這副樣子!身為領主的正室,應該謹守婦道才是!”
“可是……殿下他……”石穀菜菜囁嚅著。
“石穀大人,是我特意不約束她的。”我隨後趕來,立刻勸解道。
“宣景,別的事情我沒有立場多說什麽,但是菜菜這樣不穩重,實在是……還有,都嫁過來快兩年了,居然還沒有子嗣,一定是沒有好好侍奉吧!”
什麽?連這樣的事情也關注!這個石穀賴辰,是不是太八卦了一點?
聽到兄長這麽說,石穀菜菜皺起鼻子一聲輕哼,把沒散完的永樂錢往我懷裏一摔,然後就跑走了。山內吉助向我躬身一禮,連忙追了上去。
“這是……?”石穀賴辰疑惑的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