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毛利之戰(下)

“小早川殿下這番悲天憫人的情懷,倒是很令人感慨,”我點了點頭,“隻不過,既然已經有了爭端,那就必須要有一個結果行。否則的話,爭端依然存在著,將來免不了還會生戰事,讓雙方繼續流血犧牲……所以,除非利家願意臣服,我會考慮收兵。”

這番話,實際上就是拒絕了小早川隆景的要求。以目前這個膠著的態勢,以及戰事進行的範圍,利家絕對不可能表示臣服。

“太常殿下未免太咄咄bī人了吧?”如我所料,乃美宗勝果然拒絕了,語氣中很有些憤憤不平的意思,“先別說外臣隻代表中務殿下,沒有權限決定臣服與否的事情;就算有,外臣也不會同意,太常殿下別忘了,目前控製關én海峽的乃是本家”

“那麽就在看看好了,”我合上折扇,微微閉上了眼睛,“請乃美大人就如此回複小早川殿下。”

“……明白了,那麽外臣告退,”乃美宗勝低頭一禮,站起來向én外走去。可是,還沒走到én口,他忽然又回過身來,躬身向我說道,“太常殿下如此篤定,想必還沒有收到四國方麵的消息……因島水軍的村上亮康大人,正率領著部眾前去襲擾今治港,以牽製防府城的水軍回援。”

“因島水軍?”我這下真是有些詫異了,“當初在川之江海戰,整個因島不是被我方清理幹淨了嗎?水軍統領村上吉充不是已經自盡了嗎?”

“不錯,”乃美宗勝歎了口氣,“實不相瞞,舍妹身為吉充的正室,也一同在因島自盡……不過,吉充的弟弟亮康殿下,當時卻在鞆城護衛公方殿(足利義昭),所以因島水軍並沒有覆滅。”

“原來如此。”我放下了心來。既然隻是因島水軍的殘部,那就沒什麽關係。蜂須賀正勝目前正留守今治城,以他的能力和四國的海上護衛力量,就算村上亮康再拚命,也沒有辦法突入港口的。

“對於令妹的事情,我感到十分遺憾。”我簡單的說道。

“身為武家之nv,舍妹早已有這樣的覺悟,”乃美宗勝抬起了頭,“而且,亮康殿下同樣有了這樣的覺悟,臨行前已經將幼弟吉亮托付給中務殿下,以延續因島村上家的家名……如果太常殿下還寄希望於防府城的水軍,想讓他們及時回援關én海峽,恐怕是注定要失望的。”

“嗬嗬,四國是本家的根基,豈是那麽容易進出麽?”我忍不住又笑了,“所以,亮康大人的覺悟,的確是很有必要。不僅如此,他想要牽製防府的本家水軍,恐怕是nn巧成拙呢……‘過猶不及’的道理,小早川殿下應該會知道吧?他這麽刻意的想讓防府水軍返回四國,難道以為我方水軍的諸位都是傻蛋,會被他牽著鼻走嗎?”

“這……”乃美宗勝忍不住吃了一驚。

“那麽今天就到這裏。”我站了起來,準備回到後麵的內室,旁邊的拉én應聲而開,1ù出én後小shìnv低頭跪坐的恭敬身形。走到én口,我想了想又轉過身來,對乃美宗勝說道:“請乃美大人回複小早川殿下,和議的事情,絕對是不可能的。本家的抱負,小早川殿下應該清楚,所以還請他細想一下,憑利家剩餘這幾國的力量,以及利家中樞的控製力,今後該何去何從。”

……,……

事實上,利家所在的山yīn山陽地區,由於土地貧瘠,地形複雜,從來都不是足以爭奪天下的資本。雖然分國眾多,但國中的石高基本上都在二十萬石上下,甚至隻有幾萬石的水平,也就是備前和播磨兩國的石高稍稍多了些,過了三十萬石的水平,但是這兩國一向是赤鬆家的傳統勢力,或者由赤鬆家麾下的被官家臣占領(浦上家、宇喜多家、小寺家、別所家)。所以,無論是之前的“六分之一殿”山名時氏,還是“山yīn山陽太守”尼晴久,實際上領有的石高都不多,一旦遭到強力的挑戰,都會很的敗下陣來,甚至因此分崩離析。

利家同樣也是如此,而且和前兩家比起來,或許還有所不如。利家起家之前,不過是安芸的一家小豪族,由於家名的原因(大江廣元嫡流)和支族的支持(福原、阪氏、阪氏支族的誌道氏和桂氏、誌道氏支族的口羽氏),擔任著豪族聯盟的盟主,以抵擋西麵大內家的侵襲(後來又加上東麵的尼家),並應付安芸守護武田家的支配。在這個聯盟之中,各豪族立場相等,作為盟主的利家並沒有專斷之權,遇事要由眾豪族合議決定,隻不過後來利元就拉攏了xù戶、熊穀等家,滅掉了作對的井上家,兼並了吉川、小早川兩家,這建立起一定程度的統領地位,並轉化為“利兩川”的統治體係。

自滅掉出身若狹武田家的安芸守護武田信實算來,利家崛起不過三十年時間。之所以達到製霸中國地方的地位,憑借的就是連克武田家、大內家、尼家、三村家的氣勢,以及石見銀山提供的巨大財力和利水軍保護下的商業利潤。然而在實際上,利家對於各分國的統治並不完全,對原本的豪族作出了相當程度的妥協,並且通過聯姻來拉攏他們。例如在長én國,內藤家依然擔任著守護代,之前被討取的內藤隆nt,姐姐乃是利隆元的正室尾崎局;在石見國,除問田家(大內家庶族)外的吉見、益田兩大豪族中,吉見家嫡吉見廣賴娶了利輝元的姐姐,益田家家主益田元祥娶了吉川元ntv兒,都成為了利家的一én眾(領廣、元通字);備後國中,原守護代山內直通的nv兒是利元就nv婿xù戶隆家的母親,兒山內豐通娶了利雲就兄長、上代家主利興元的nv兒;備中國中,守護代莊氏、石川氏絕嗣,主政的是利元就嫡四、繼承莊氏分家的莊(穗井田)元清,以及石川家的nv婿清水宗治;其餘次一等的豪族,則是采取強行過繼養的方式,將其納入利家一én——也幸虧利元就兒多,十個兒中,除嫡長利隆元、末利秀包(一度準備繼承小早川家)繼承本家苗字外,其餘的吉川元nt、小早川隆景、穂井田(莊)元清、椙杜元秋、出羽元倶、天野元政、末次元康、二宮就辰全部過繼了出去。

在確定利兩川體係時,吉川元nt地區,如今統轄著石見、出雲、伯耆三國,並兼管石見銀山;小早川隆景管理利家水軍和商道,和利元就一起主持大內家攻略,主攻大內家舊地的周防、長én、築前、豐前四國,並利用水軍將勢力滲入伊予河野家。隻不過,利家在豐前被極盛時期的大內家擊敗,滲入伊予的爪也被我斬斷,這轉而把目標轉向備中的三村家、備前的宇喜多家,試圖向東擴展勢力。

幾年前平定備中、和宇喜多家聯合的時候,可謂是利家在九州受挫以來的又一個實力高峰。可是,隨著瀨戶內海的商道被我搶走,附從的河野家、山名家被我和秀吉滅掉,宇喜多家又轉向了織田家,利家的實力已經嚴重受損。這個時候,如果他們再遭受一場大敗,說不定就會像曆史上的山名家和尼家一樣,失去對麾下諸國的控製。

對於那些豪族來說,在攸關家名的大事之前,親緣從來不是需要顧忌的問題。例如石見國的吉見家,現任家主吉見正賴還是大內義隆的義兄呢,而嫡廣賴的身上,也帶著大內家的一半血統,可是說要隨利家進攻大內家,還不是竭盡全力?所以,一旦利家失勢,那些守護代和豪族都會毫無顧忌的從利家獨立出去,或者投向周圍強大的大名。

正因為如此,在原本曆史上的本能寺事變之前,當備中高鬆城岌岌可危、信長即將親臨戰線時,利家立刻通過安國寺惠瓊向秀吉j涉,很幹脆的提出了j出五國的議和條件;當關原之戰落下帷幕時,利家又知趣的j出大部分領地和石見銀山,龜縮到周防、長én兩國。

以我麾下九州、四國和水軍的實力,我相信可以穩穩的勝過利家,這次出征長én國,主要是為了安排薩摩的島津義弘,並且從秀吉手中接過山陽攻略,因此是以島津家為主力,並未在領內作大的動員。

這一點,小早川隆景應該看得很清楚,所以他想趁著稍占上風的時機和我議和,從而獲得相對理想一些的和睦條件。而我也自然不能答應他,至少不能在這個時候答應,否則的話,非但無法得到的領地來安置島津義弘,吉良家和我本人的聲望也會受到嚴重的打擊。

在我的心目中,停戰的底線有兩個:一是利家至少讓出長én一國,二是利家的小早川水軍必須徹底覆滅。因此,打了乃美宗勝,我立刻讓坪內景定返回én司港,繼續等候定海、伏b兩支分艦隊的消息。

兩天過後,定海分艦隊終於來到了關én海峽。當定海號雄偉的身軀出現在海峽東麵,率領麾下兩百餘艘戰船整整齊齊的向小早川水軍壓來時,統領水軍的村上武吉、乃美宗勝明知不敵,卻依然率麾下三百餘艘樣式各異、大小不一的船隻迎了上去。經過一番jī戰,小早川水軍很自然的遭到了慘敗,幾乎被定海分艦隊徹底殲滅,在寬約兩公裏的海峽海麵上,到處都飄dn著失去縱的船隻,或者是冒著火苗的殘骸,一如當年檀之浦海戰時平家滅亡的情形。村上武吉作為旗艦的那艘大型關船,由於目標過於明顯,遭到了定海號的重點打擊,差不多變成了飄在海麵上碎片;村上武吉本人被炮彈擦到胳膊,無力揮刀作戰,於是由乃美宗勝幫著自殺身亡;乃美宗勝倒是被我方救了起來,可是,由於丟掉了這支水軍,他的情緒低落之極,甚至不顧武士的尊嚴,自暴自棄的向救他的人起進攻,讓義景和岩鬆經定不得不將他綁縛了起來。

直到再次見到我,他恢複了一些生氣,並且告知了村上武吉自盡的事情。

“武吉殿下說,不想再回到屋代島,作為漁民頭領過上一輩。所以,雖然明白不是對手,他依然下定了率部迎戰、和水軍一同滅亡的決心,”他黯然低下頭去,“這場戰事,是太常殿下獲勝了。”

看他這副萬事皆休的模樣,我忍不住起了一陣惻隱之心:“以雙方水軍的實力,你方敗亡是很自然的事情,並非你們兩位指揮不當……我也不為難你。給你十隻關船,你這就帶著幸存的人回去吧”

“事到如今,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呢?”乃美宗勝搖了搖頭,“剛見到太常殿下,外臣想到,或許您有些話想帶給中務殿下吧?所以,請讓外臣擔任這個信使,後一次盡到作為臣下的責任……事後,外臣將切腹自盡,向小早川殿下謝罪。”

說完這句話,他的態度一下坦然了許多,仿佛是卸下了肩頭上所有的責任。

“是嗎?那我也不多說什麽了,”我歎了口氣,“我原本有兩個條件。一是j出河野通直,二是j出杉元良,結果利家不願接受,這引起這場戰事。那麽,現在我也不再堅持了,第一個條件可以取消,隻需要利家j出長én一國便可;第二個條件……如果利家接受的話,我將把長én國和周防相鄰的美禰、厚狹兩郡封給杉元良,由本家的人擔任後見,作為兩家之間的緩衝。作為j換,我會j還小早川殿下的三原城和周防的防府城,並且取消進攻山口的計劃”

“明白了,”乃美宗勝低了低頭,“外臣將切實把消息帶給中務殿下。”

說著,他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服,邁著莊重的步伐走出了會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