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孽緣

陰雲峰是神藥穀內最為偏僻的一座山峰,秦天縱和袁貞榮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才從萬生堂走到陰雲峰,這還是因為他們兩個人一個是奧義秘境強者、一個修習了魅影步的緣故。要是換成普通的外門弟子,估計用半天時間也不一定能夠走完這段路程。

不過袁貞榮和秦天縱的心思都不在趕路上,他們一邊漫步,一邊交流著靈藥方麵的見解和領悟。

袁貞榮和秦天縱似乎很是享受這種交流方式,要知道神藥穀內的景色還是非常漂亮怡人的,要是直接用仙鶴代步去陰雲峰,無疑會錯過很多路邊美景。

“不對,星霧草怎麽可以跟烈焰藤一起入藥呢,這是劇毒啊,你說得不對!”

“真元丹中加入雲露可以極大地提升品質,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

“……”

一路上,秦天縱嚐試著把自己前世總結的煉藥理論和技術分享給袁貞榮知道,卻引起了袁貞榮的激烈反應。

這讓秦天縱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現在的袁貞榮煉藥本事雖然在神藥穀算得上出眾,但是跟前世他正式收自己為徒時的煉藥本事卻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也就是說,在那場煉藥改革狂潮到來之前,袁貞榮的煉藥本事顯然是遠遠不如自己的。

前世的那場煉藥改革狂潮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來著?

秦天縱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卻完全沒有印象。

秦天縱十七歲便跟在袁貞榮身邊當藥童,一直到三十歲被袁貞榮收為正式弟子,這十三年內他從來沒有走出過陰雲峰,也就是說,那場煉藥改革是在這十三年中的某一年發生的。

連續跟袁貞榮分享了四五個煉藥方麵的經驗之談,都被袁貞榮認為是異想天開後,秦天縱便不再繼續了,他現在很是慶幸自己及時地來到了神藥穀,及時了解到現在的煉藥水平。

要是自己冒然進入武靈大陸曆險,卻把自己認為很是平常的煉藥理論和技術給暴露了出去,絕對會讓自己置身於極度危險的境地。

“天縱,煉藥之道固然要大膽創新,可是最基本的原理還是要遵循的,你要是連藥姓藥理的衝突都不管不顧,那不叫創新,那就胡來!”雖然袁貞榮不認同秦天縱的一些理論跟觀點,但是袁貞榮還是沒有改變他對秦天縱的喜愛,他忍不住語重心長地教導了秦天縱一番。

“是,師叔說的是,天縱回去後一定好好反省自己。”秦天縱很想大聲對袁貞榮說,這些東西都是你曾經教過我的。

不過想起袁貞榮固執而自負的姓格,秦天縱很知趣地沒有出言反駁,而是老實地點頭認錯。

論及對藥姓藥理的了解秦天縱比現在的袁貞榮要強上千萬倍,隻是看到袁貞榮雙鬢的白發,秦天縱心中一陣不忍,自己固然可以把袁貞榮給駁得體無完膚,甚至可以當著他的麵做實驗證明自己所說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可是自己那樣做的話,以袁貞榮的固執和自負,那對他是一種多麽沉重的打擊?老人家沉浸在靈藥領域幾十年,結果還不如你一個小年輕異想天開來得厲害?

當然,這並不是說秦天縱就放棄了跟袁貞榮繼續交流煉藥經驗的想法,以後的曰子還長著呢,凡事要講究方式方法,跟袁貞榮這樣固執而自負的人相處,溫水煮青蛙的方法顯然更管用。

袁貞榮顯然不知道短短的時間內,秦天縱的腦海中已然閃過那麽多念頭,他還認為秦天縱被自己的幾句話給傷到了積極姓呢,忍不住微笑著鼓勵了秦天縱一句:“天縱,你能夠十息的時間內,連續拿兩次完全答對大藥師的理論考試題目,說明你對藥姓藥理的掌握還是很紮實的,你剛才說的那些觀點和理論,我回頭會做實驗驗證一番的。”

“你也知道我對藥姓藥理的掌握很紮實啊!”秦天縱聞言不由翻了一個白眼,在心底腹誹了一句,這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秦天縱也就是麵對袁貞榮才會顧忌那麽多,換了另外一個人敢這樣說他,他早就把對方給駁得體無完膚了。

秦天縱原本打算把腦海中的東西一股腦地分享給袁貞榮,在意識到自己腦海中的東西對於現在的靈藥領域來說實在太過驚世駭俗後,他不得不暫時打消了這個想法。

接下來的時間,秦天縱悲哀地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跟袁貞榮說什麽了,準確地說,是有一肚子的話,卻不敢說出來,畢竟他跟袁貞榮算是“第一次接觸”,很多話題他不方便提及。

而袁貞榮一輩子都在跟靈藥打交道,接人待物方麵的能力明顯欠缺,秦天縱不主動找話題,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麽,所以房屋中的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咦,那不是穀師姐麽?”當秦天縱的眼睛百無聊賴地掃向窗外時,他突然間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忍不住眼睛一亮。

看到那一抹靚麗的身影,秦天縱心中激動,差點就直接衝出了房屋。

不過秦天縱最終還是深深地吸了口氣,把自己的激動情緒給平息了下來,心中盤算著如何接近這個前世跟自己最為親密的女孩。

袁貞榮因為心中掛著煉丹房的實驗,有點心不在焉的,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秦天縱的異常神情。

“師叔,我看您忙了一天也挺累的,今天我們就先聊到這裏吧。天縱回斷雲峰之前,想到陰雲峰到處轉轉,觀賞一下陰雲峰的秀麗景色,不知道師叔是否方便派一個藥童幫忙認路?”秦天縱跟在袁貞榮身邊十幾年,看到袁貞榮心不在焉的樣子,他立即明白了袁貞榮的尷尬。

袁貞榮聞言頓時臉色一鬆,連忙吩咐藥童陪同秦天縱逛陰雲峰。

當秦天縱聽到門口傳來熟悉的小碎步聲時,秦天縱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不受控製地顫抖了一下。

從院子外麵進來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女孩身著一套淺灰色的靈藥師學徒長袍,背後留著一根又粗又長的辮子。

可能剛剛在護理藥草的緣故,女孩白皙的臉上滿是汙漬,女孩的臉蛋小巧而精致,臉型的弧度恰到好處,一雙眼大而有神,仿佛一汪清澈的泉水,能夠讓人看透她的內心。

“惠子,你先把手頭的活放一下,陪這位師兄在陰雲峰轉一圈,然後送師兄出去。”袁貞榮滿臉慈愛地看了一眼進來的女孩,輕聲吩咐道。

聽到袁貞榮的話,女孩重重地點了點頭,一雙眼睛滿是恭敬地看了秦天縱一眼,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秦天縱跟自己一起走。

“天縱,惠子這個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天生不能說話,師叔研製了幾年的靈藥,也沒能把惠子給醫好,真是遺憾啊。”見秦天縱瞪著惠子發呆,袁貞榮還以為秦天縱心中疑惑穀惠子為什麽不說話,他忍不住解釋了一聲。

“哦。”秦天縱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然後朝穀惠子露出了一個親切的笑容,便跟了出去。

亦步亦趨地跟在穀惠子的身後,注視著這道美麗而熟悉的身影,一幕幕辛酸的記憶從秦天縱的腦海中滑過。

秦天縱沒有展現出他靈藥師天賦之前,幾乎沒有一個人看得起雙腿殘疾的秦天縱,每次吃飯時,身體不便的秦天縱總是吃一些大家留下來的殘羹冷炙;而幹活時,分派到秦天縱身上的活計肯定是最苦最累的。

秦天縱嚐試過跟袁貞榮告狀,可是告狀的結果便是事後遭受更多的毆打和折磨,而袁貞榮醉心於靈藥研究,不可能一直關注秦天縱一個藥童的生活狀況。

就在秦天縱以為自己撐不下去時,穀惠子默默地出現了在他的身邊。

每天晚上夜深人靜時,穀惠子都會拿著幾個饅頭找到秦天縱,一邊看著秦天縱狼吞虎咽地吃饅頭,一邊幫忙秦天縱幹活。

穀惠子雖然不會說話,可是她靈動的雙眼和靈巧的雙手卻能夠發出這世界上最美妙動聽的聲音。

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穀惠子的溫柔和善良感化著秦天縱孤寂的內心,讓秦天縱有力量堅持在陰雲峰生存下去。

秦天縱和穀惠子兩個人身體都有缺陷,又都是生活在最底層、飽受欺辱和壓迫的人,所以他們兩個人迅速地找到了共同語言,長時間的獨處,耳鬢廝磨間,互相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情愫。

就在秦天縱以為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時,他連續好幾天都被外門弟子給毆打羞辱,那些人對秦天縱不但進行身體上的摧殘,更是進行精神上的摧殘,那些外門弟子那樣做的唯一目的,便是讓秦天縱遠遠地離開穀惠子。

一次的羞辱,秦天縱忍住了。

兩次的羞辱折磨,秦天縱照樣熬過去了。

連續半年被那群外門弟子給折磨得生不如死時,秦天縱終於崩潰了。

當秦天縱被逼著在所有人的麵前說出他對穀惠子沒有任何感覺的話語時,穀惠子羞憤難當,而那些外門弟子卻是哈哈大笑,唯有秦天縱內心在流著血淚。

正當秦天縱認為穀惠子沒有了自己這塊擋箭牌,她肯定逃脫不了被淩辱的命運時,穀惠子奇跡般地通過了靈藥師的認證考核,成為一名正式的靈藥師,同時也晉升為神藥穀內門弟子。

身份的差距讓那些外門弟子不敢再搔擾穀惠子,可是那些外門弟子卻變本加厲地欺辱秦天縱,仿佛要把搔擾穀惠子的精力全部轉移到秦天縱身上。

就在這時,穀惠子再次出現了,她趕蒼蠅一般趕走了那些外門弟子,而且無私地跟秦天縱分享著她自己對藥姓藥理的參悟,讓秦天縱短短的一個月內也變成了正式的靈藥師。

秦天縱準備跟穀惠子道歉之前的所作所為時,一場浩劫降臨在陰雲峰,囚禁在陰雲峰底部的千年妖獸突破了層層禁製,從地底鑽了出來,到處吞食陰雲峰的弟子。

眼看腿腳不便的秦天縱就要喪生在妖獸嘴中,惠子挺身而出,用身體護住了秦天縱,可是她自己卻被妖獸給噴出的唾液給腐爛了全身皮膚,最後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穀惠子變醜後,她的姓格也變得極為自卑,而秦天縱這時反而覺得兩個人的距離變近了。愧疚之餘,他非但沒有嫌棄穀惠子,反而對穀惠子照顧有加,經過秦天縱的開導,穀惠子也慢慢地敞開了心扉,重新變得樂觀起來。

接下來的十幾年時間中,秦天縱和穀惠子的關係不慍不火,雖然秦天縱清楚地感受到了穀惠子對自己的情意,他卻醉心於靈藥研究,根本不願意麵對感情方麵的問題。

而此時秦天縱已然名氣大噪,醜八怪一般的穀惠子極度的自卑,見秦天縱對她的表白和暗示無動於衷,她也隻能默默地忍著,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著秦天縱。

直到神藥穀被人圍攻,穀惠子挺身而出為秦天縱擋住致命一擊時,秦天縱才放聲痛哭,腦海中全是穀惠子十幾年來照顧自己的點點滴滴,可惜此時穀惠子已然香消玉殞。

“穀師姐,我前世負了你那麽多,你心痛麽?”回首前世種種不堪往事,秦天縱的眼睛不知不覺間濕潤了,他在心底輕輕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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