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張大人絲毫不睬我的譏誚,一臉正氣,怒瞪兩眼冷冷看著我。
張大人在這裏,那作為桃園三兄弟的劉大哥和關二哥是不是在另外兩扇偏門上呢?誰知我走上前一瞧,並未在偏門上看見劉大哥和關二愛,倒是意外看見左偏門上刻著一隻黑色兔子,凝目一瞧,我竟然發現這隻黑色兔子很麵熟,一想,格老子的,這不是我們在安樂洞中邂逅的那隻嗎?我滿腔狐疑走到右偏門前一看,那緊閉的門板上竟然雕著一隻鱉。
由於我此時的眼中世界黑白分明,所以門上的幾幅圖案看得十分清楚。
這也好,花花世界看得多了,也會產生審美疲勞,偶爾體驗體驗黑白分明的世界,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不發感歎了,場景切換回來。我抬頭去看石牌坊上麵的牌匾,以為也有像外側那塊匾上的天書文字,誰知我失望了,那牌匾上雪白一片,根本沒有任何文字和標記,想必當年覃城在抄襲這座石牌坊的同時,也懂得與時俱進,分別用兩塊牌匾書寫那八大字,一麵掛在外麵讓世人仰慕,一麵掛在裏麵讓自己欣賞。不過,覃城那座石牌坊形體結構、高矮胖瘦倒與眼前這座差不多,隻不過眼前這座根本就是用一整塊巨石精雕細琢而成,自然不用擔心怎麽立起來的問題了。
三扇門六個麵,分別刻著一虎、一馬、一蛇、一張飛、一兔子、一鱉,盡管我現在還不能說清它們的真正來曆,我還是隱約猜到這座地下城一定與我們土家族有並,且不說依山而建的吊腳樓群,單論眼前這座石牌坊就與外麵土司皇城遺跡中那座極其相似。更何況,牌坊中間大門還刻著土家圖騰:虎。這麽說來,“欲解血魂,宜尋覃城”這八個字可能就要落腳在這個地方了。
不過,此刻還不是開動腦筋分析前因後果的時候,當前最要緊的還是先找到覃瓶兒。
我用肩使勁頂了頂幾扇門,幾扇門都紋絲不動,又無任何抓把處,憑我一已之力想打開石門顯然無異於蜉蟻撼樹。而牌坊兩側的石牆高約四米,牆下也無任何搭腳之處,看情形是下來容易上去難。
我無奈地歎口氣,嘴巴湊近石門向外麵“瓶兒……瓶兒……”喊了兩聲,沒有任何回答,連先前那黑蛇折騰出來的各種聲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樣看來,我隻能去那幾顆大樹和那座吊腳樓裏上下求索了。
“花兒,走,我們去那座吊腳樓看看……”我用那隻繡花鞋拍拍花兒的腦袋。花兒低哼兩聲,站著不動,眼中的淚水好像也沒了。
“走唦夥計……”我再次叫了一聲。
花兒仍站著不動,繡花鞋打在它腦袋上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對我的話置若罔聞。
我見花兒駐足不前,以為花兒看見我身後出現了那千呼萬喚死不出來的“半傀”,悚然回頭一看,眼前依然空空蕩蕩,哪有半點影子?
這就怪了,周圍即不見傳說中的“半傀”,花兒與覃瓶兒的關係又十分良好,雖然花兒沒有人的正常思維,但基本的愛憎還是分得清楚,覃瓶兒不見了,難道它不急嗎?
我不甘心,我還指望花兒靈敏的嗅覺幫我找到覃瓶兒哩!“夥計,你怎麽了?”我伸手去摸花兒的腦袋,花兒去看都不看我一眼,頭扭向一邊,哼也不哼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接著就把腦袋搭在前腿上安然眯起覺來……
我見花兒這個樣子,也不忍心叫醒它,盡管心裏還有點含血賁天的感覺,想起它不辭辛勞、忍著恐懼跑去找繡花鞋,覺得它是應該好好睡一覺了。因此我不再理它,轉身朝那座吊腳樓就走。
走了兩步,我又回轉身來走到花兒身邊,用手一摸花兒的眼角,發現它的淚水已經幹了,我揩了半天也隻是一種澀澀的感覺,蹊蹺的是,按說我這麽拔弄它的眼睛,它多少應該有所表示才對吧,誰知這夥計眼皮都不動一下,任我折騰,似乎那兩隻眼睛根本就不是它的。
我立起身來,一邊走一邊想,不曉得花兒的眼淚多久就會失效?要是在再次變成睜眼瞎之前還找不到覃瓶兒,我將再次墜入山窮水複的境地。
當下我毫不遲疑,步子加快,向那座吊腳樓飛奔過去。
我很快就跑到那幾顆大樹前。樹的冠幅很寬,幾乎掩住了那座雄偉吊腳樓的下部。
我心裏陡生疑惑。一般來說,土家傳統的吊腳樓前是不載大樹的,特別是那種冠幅比較寬的大樹。由於土家人的由吊腳樓基本方位講究“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大多依山而建,前麵臨水,而且大多數都是坐西朝東,這是延續崇日的風俗。即使找不到合適的坐西向東的地形,也會把大門朝東開。我從那塌陷的窟窿跳進來後進入的第一座吊腳樓,仔細回想起來雖然整體方位是坐東朝西,不過那緊鎖的大門正是朝東,所以我和覃瓶兒轉了兩個九十度的急彎才找到大門。
朝東的好處就是清晨一開門就能看見太陽,所以門前大多不栽樹,免得大樹遮擋陽光,否則吊腳樓將變得陰森清冷,對主人家一屋老少身體不利。即使要栽,也是在正房兩側的廂房前麵栽一些竹子。陳老家和巧哥家的吊腳樓正是這種格局。
我仔細回想了下我現在所處的方位。當時那墳堆是在那兩棵夫妻杉的西麵,墳堆塌陷之後,我是背朝東麵跳下來的,接下就是一道長而陡的斜坡,再接下來就掉進那座吊腳樓,我和覃瓶兒在那座吊腳樓正東麵下了樓梯,走上那條石梯街道,而花兒身後那座石牌坊正對著那條石梯街道,這幾棵通體黢黑的大樹正對著石牌坊,也就是正對著大門,而大樹後麵那座雄偉的吊腳樓看布局也是朝著石牌坊……相明白了,我得出結論:大樹後麵的吊腳樓同樣正對東方!
這就怪了,難道建造這座吊腳樓的人居然不曉得屋前不能栽大樹的傳統?
我當然明白這幾棵大樹為什麽通體黢黑。我現在也想明白了,凡是正常情況下顏色較深的東西,此時在我眼中就會變成純黑色,而顏色較淺的東西自然是純白色了。
我又走了幾步,有幾枝樹椏伸到我麵前。
我摸了摸樹椏的前端,意外發現那是一根冷冷的嫩嫩的樹苔。我輕輕掐下那樹苔,放在鼻端一聞,霎時心中的疑惑再上一層樓——那高大的樹,竟然是馬桑!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跑到另外幾棵樹前分別掐下一截樹苔,一聞,也是馬桑!
這馬桑樹可不是一般的樹,它在土家各種傳說占據著極其重要的地位,據說有神樹之稱,硒都當地也有很多馬桑樹,不過常見的馬桑樹絕不會長這麽高。這裏麵有一個傳說,據說顓頊某日騎馬從一棵高大的馬桑樹下路過,走得累了,就把帽子摘下來掛在馬桑樹上,馬也在一棵枝椏上拴了,躺下睡覺,醒來的時候抬頭一看,發現馬桑樹已長得有天高了,帽子和馬都懸在半天雲,顓頊惱火,就下了一句咒語:“馬桑樹兒長不高,長到三尺爬爬腰。”從此馬桑樹就長不高了,硒都當地的馬桑樹的確高不過一米。當然,這個傳說有很多版本,咒語和下咒語的人也各不相同,但總歸一條:馬桑樹絕不可能長成高大的樹。
而屋前栽馬桑,也犯了土家風俗的大忌,因為土家人在修房建屋時,曆來講究“前不栽桑,後不栽桃”,取的是“喪”和“逃”的諧音。眼前這座吊腳樓,不僅屋前栽著大樹,而且是現實中根本長不高的馬桑樹,無論從哪一方麵來說,都與土家傳統極為相悖!
而奇怪的,還遠不止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