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我在朱雀山星鬥峰的鳥嘴裏的石馬中得到一本西蘭卡普帛書,在帛書的第一頁看到一幅參天大樹的圖像,心裏正納悶不已,這棵大樹與血魂碑的來曆有什麽關係呢?這個問題很快就被我拋在了腦後,因為,帛書的第二頁上我就看到了另一幅圖像,看見這幅圖像,我激動得幾乎熱淚盈眶——那幅圖像繡的正是血魂碑!
帛書上血魂碑的圖像與我懷中的血魂碑幾乎一模一樣,稍顯不同的是,血魂碑圖像上弧形頂端冒出兩塊很短的方形東西,那東西有點像兩隻短小的耳朵。對照血魂碑實體,我注意到這兩隻“耳朵”所在的位置正是實體上的兩個凹孔。難道,實體上那兩個凹孔原來安放的就是這樣的兩隻“耳朵”?那這兩隻“耳朵”又是什麽呢?
正欲繼續翻閱帛書尋找答案,陡聽寄爺蒼老的聲音響起,“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感謝師父的指點!”那聲音聽起來雖然在笑,卻怎麽也掩不住那種喜極而泣的情景。
我嚇了一跳,繞過石馬一看,發現寄爺手裏拿著另一本帛書,同樣是西蘭卡普的材質。寄爺正把這本書舉在手裏,仰天大笑,雙腳還在地上一蹾一抖,滿臉的花白胡茬根根直立。而滿鳥鳥正側著頭湊近另一匹石馬的屁股在端詳什麽。
我扯開滿鳥鳥,驚訝地發現那匹石馬左臀上也有一個深深的小孔,和罩馬亭中另一匹石馬屁股上的小孔在同樣的位置。馬屁股後麵散落著一些破碎的黑色硬殼、白蠟碎屑。看到這裏我明白了,看樣子寄爺手中的帛書正是從這個小孔中掏出來的。
我突然想起滿鳥鳥說過,寄爺正在找一本什麽什麽書,好像是關於覡術的?難道這本就是?我滿心好奇,伸手去搶寄爺手中的帛書,寄爺臉色一變,飛快擋住我的手,迅速無比把那本帛書塞入懷中,順便還倒退了兩三步,遠遠地避開我。我有點尷尬有點不忿,不就是一本書麽?搞得這麽神神道道,看一眼有什麽了不起?送給我我還不要哩,狗夾殼殼!(狗夾殼殼:吝嗇的人)
“格老子的,你們都得到了各人想要的東西,就我毛都沒得一根……”滿鳥鳥嘟嘟囔囔說道。滿鳥鳥的話無疑證明了寄爺確實找到他需要的東西。我又好氣又好笑,說:“你不是還有一顆玄衣都郵珠嗎?那個可比這兩本書值錢多了!”滿鳥鳥由沮喪轉為欣喜,抓腳舞手地說:“媽那個巴子,你不提醒我還差點搞忘了!”說罷從荷包掏出那顆玄衣都郵珠,舉到眼睛仔細打量,一副心滿意足的神情。
書既然到手了,而且書中還有血魂碑的圖像,我已經意識到這本書肯定記載著血魂碑的來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也肯定記載在這本帛書中。想明白這層道理,我反而不急了,把帛書仔細卷好放入懷中,打算先離開這個地方,把肚兒填飽後再慢慢看不遲。
我懶得理寄爺和滿鳥鳥這兩個一老一少一瘋一癲的夥計,走近癡癡站在石馬前邊的覃瓶兒,捅捅她的胳膊,“瓶兒,你在想什麽呢?”
覃瓶兒神情一震,醒過神來,略顯苦澀地強顏笑道:“沒想什麽……鷹鷹,你知道這石馬的肚腹裏除了土司王覃城的屍體,還有什麽嗎?”我一呆,我哪裏曉得裏麵還有些什麽呢?不解地望向覃瓶兒,覃瓶兒說:“覃城的屍體被葬在這馬腹中,裏麵用水銀浸泡著他的屍體以保證不腐。”我聽覃瓶兒說得如此板上釘釘,遲疑地問道:“這難道又是你前世的記憶告訴你的?”
覃瓶兒沉默地點點頭。
一下子我也不知道說什麽了,仔細一回想,我越發覺得我們這趟土司皇城之行是前人安排好的一次劇情。不是嗎?我們剛來土司皇城最先看到的就是置馬亭中的兩匹石馬,而且驚奇地發現兩匹馬屁股有兩個細小的孔,當時陳老對這兩個小孔來曆的解釋神乎其神,我們雖然不太相信,但實在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釋,現在看來,那兩匹石馬以及兩個小孔無疑是一種提示,而且那兩匹石馬的頭都望向東西,甚至土司皇城遺跡中所有墳墓前端都麵向東方,當時我們想當然認為這是古代土家人的崇日習俗,孰不知這些看似古怪的情形都指示著一個地方,這個地方顯然就是我們目前的所在地——星鬥峰(事實上,當時我們並不知道這座毛筆形山峰的真實名字,星鬥峰這個名字還是從那本西蘭卡普帛書中得知的)。
當然,如果僅僅是兩匹石馬,我們也不可能找到這裏,究其原因,還是那兩棵夫妻杉以及那隻繡花鞋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原來得到的信息,夫妻杉是土司王覃城與墨氏夫人愛情的象征,現在看來,恐怕不僅僅是這麽一層意思,而繡花鞋的出現,無疑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
可以看出,我們一路追尋,總有相關的提示出現,而且一環套一環。這絕不是可以用巧合二字來解釋的。
到這裏,我們以前遇到的很多疑惑逐漸明朗,雖然很多事情還不能說大白於天下,不過我想我們這趟唐崖土司皇城之行該是告一段落的時候了,因為,我們確實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覃瓶兒的身世至少初現端倪,盡管這個端倪看起來令人匪夷所思,無法理解。
想到這裏,我搖搖腦袋,決定不再去想那些細枝末節,對寄爺、滿鳥鳥、覃瓶兒三人說:“我們現在還是找路下去吧,老呆在這個地方也不是辦法。”寄爺和滿鳥鳥點頭同意,覃瓶兒接嘴說:“我們不需要去找路,我們下去的路就在鳥嘴裏,從鳥喉嚨下去有一道長長的石梯,最終我們會達到某個地方,這個地方,我們以前了解過。你們知道它是哪裏嗎?”
“哪裏?”三條漢子異口同聲地問道,而且無一例外地睜大了眼睛。
“就是置馬亭後麵那個天坑下麵。”覃瓶兒得意洋洋地說道。
“啊?你啷格曉得的?”滿鳥鳥興衝衝問道,覃瓶兒笑而不答。滿鳥鳥恍然大悟,“哦,我曉得了,肯定又是你前世的記憶對不?”覃瓶兒微笑著點點頭。我在旁邊把看到的星鬥峰的地形也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寄爺和滿鳥鳥,末了說:“除了瓶兒說的那條路,我們別無選擇了!”
“既然如此,我們還在這裏捱個鏟鏟,走吧,我快餓成照片了!”滿鳥鳥把玄衣都郵珠舉在手裏,照向朱雀鳥喉嚨深處,果然發現一道黑漆漆的向下延伸的通道。
於是收拾行裝,打算沿著這條通道下去。臨行之前,我拿著兩隻繡花鞋遲疑了半天,不知作如何處置,是留下呢還是帶走?寄爺看出了我的疑惑,說:“這兩隻繡花鞋不知分離了多少年,現在終於攏在一起了,我想墨氏夫人的意思,恐怕是希望它們不再分離,所以我們還是把它們留下吧?”
我說:“您家的意思,是把它們同時埋在這裏?”
“不,燒了!隻有這樣,它們才會在一起!”
我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亡者生前的東西一般都是會燒掉的,這樣亡者在那邊才能享用,這與我們當地的習俗不謀而合。打定主意,我打燃火機把兩隻繡花鞋點燃,兩隻繡花鞋躥起一團花色的火苗,冒出縷縷青煙。說來奇怪,在這個無風的環境,那青煙居然在空中打了幾個旋,最後竟絲絲縷縷消失在石馬身上。
我本來還打算好好看看這兩匹石馬的構造,研究研究那包著覃城屍體的水銀為什麽不會漏出來,看見這個場景,我竟覺得脊背發冷,不敢再去摸那兩匹石馬。寄爺的意思也是我們不要去打攪石馬中的魂靈,趕緊走人才是正經。
滿鳥鳥本來抱著那隻虎鈕淳於,準備拿出去換煙錢,見此情形,臉色嚇得發青,期期艾艾把虎鈕淳於端端正正放在石馬前麵,跪下磕了幾個頭,喃喃地說:“您家的東西我就不帶走了,這顆玄衣都郵珠我是從烏龜肚子裏得到的,您家不會也要吧?”說罷抬頭看看馬頭,見並無動靜,戰戰兢兢把玄衣都郵珠收了,退在一旁。
寄爺、覃瓶兒和我都跪在石頭前麵磕了三個響頭,走向鳥嘴後的通道口,默默回頭看了一眼兩匹石馬,跟隨滿鳥鳥魚貫而入那條向下的通道。花兒這夥計半天不作聲,此時居然也像我們一樣屈腿在馬前點了三下腦袋才跟上,這一幕讓走在最後的我看得震驚不已,這夥計難道如此通人性,或者說,它也與土司王覃城有什麽淵源?
“鷹鷹,快點跟上!”覃瓶兒在催我了,我對花兒的舉動來不及去細想。
走進通道,我才發現星鬥峰是中空的,簡直就是一支筆管,覃瓶兒所說的石梯繞著岩壁呈螺旋形漸次向下。那石梯顯然是人工從岩壁上鑿出來的,有非常明顯的人為痕跡。石梯很陡,空間又很大,滿鳥鳥手中玄衣都郵珠亮光在前麵一晃晃,影影綽綽,我也不敢仔細去打量周圍的環境,一步一步謹小慎微向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