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種感覺我無法仔細去體會,滿腦子裏想的是這個辦法到底能不能把覃瓶兒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心裏越急,撫摸覃瓶兒的動作就越來越快。由於擔心手指上的血流得不夠快,撫摸一通後,我就把手指再次在劍鋒上劃一下,然後又飛快去撫摸覃瓶兒的小腹……如此折騰了幾十個來回,劇痛已經讓我變得麻木了,那痛,也似乎弱了許多。

然而,不管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覃瓶兒依然沒有醒來,而此時更危急的形勢出現了。覃瓶兒鼻孔中的白氣越來越弱。起初我以為是我的手指血起了作用,可百忙中一摸覃瓶兒手腕上的脈搏不,發現居然停止了。這一變故將我嚇得矢聲痛哭起來,淚水隨腮滾滾而下,滴落在覃瓶兒清秀而慘白的臉上,映照著滿鳥鳥手中玄衣都郵珠的白光,閃現著點點晶瑩剔透的光。我打算解開衣服,用我的身體去溫暖覃瓶兒,誰知那從棺材中撿來的老式衣服布紐扣太多,手忙腳亂折騰半天也才解開兩三顆,我急了,扯住衣領猛力一扯,撲撲聲中,我的胸膛露了出來,我毫不遲疑,趕緊把自己的胸膛緊貼覃瓶兒的前胸,同時雙臂用力,想把覃瓶兒的身體嵌進自己的肉裏。

覃瓶兒依然一動不動。

此時我的心中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各種複雜的情緒將我的心髒拉扯得隱隱作痛。

就在我哭得死去活來時,我的身體感覺越來越熱,而我懷中抱著的覃瓶兒完全像座冰雕,不但冷而且全身僵硬——這種情況,是人死了的標誌。

巨大的悲痛並沒讓我意識到身體會越來越熱,摟著覃瓶兒一個勁地在她臉上和小嘴上親吻,嘴裏嗚咽一聲,臉上淚水橫流。

越來越熱,到最後我感覺身側似乎被誰放了一盆熊熊燃燒的炭火,烤得我的左側身體似乎能聞到肌肉燒焦的糊味。我終於有所警覺,嗚咽著抬頭一看,發現那灼熱的熱源居然來自那柄利劍。我心裏一突,嗚咽聲霎時停止。我猛然想到一個辦法,這柄利劍如此灼熱,按我先前在懸樓的體驗,熱代表著陽氣,如果我用這柄利劍去拍覃瓶兒的小腹,會不會產生意想不到的結果呢?

我趕緊把覃瓶兒放在地上,忍著利劍上傳來的灼熱,雙手握著劍柄,用力一拔,利劍從船板上被拔了出來。劍鋒有點燙手,幾乎不敢伸手去摸,幸運的是劍柄的溫度倒不是很高,顯然是劍柄上那層不知何物的保護層起到了作用。

我右手提劍,左手把覃瓶兒的衣服拉到她的胸部,深深吸了口氣,雙手握著劍柄在覃瓶兒的小腹上輕輕拍打起來。此時看得分明,覃瓶兒的小腹腫脹如鼓,果然與懷孕差不多。啪啪悶響聲中,時間漸漸凝固,氣氛異常緊張。

滿鳥鳥此時見覃瓶兒一動不動,也知道事情危急,握著玄衣都郵珠鬼頭鬼腦摸到我身後,不言不語屏聲靜氣看著我忙碌。我當然也沒時間去理會它,兩眼緊盯著覃瓶兒的麵容,心中極度盼望著一個場景:覃瓶兒突然睜開眼睛,對我嫣然一笑,然後慵懶地對我說一聲,鷹鷹,我怎麽又睡著了?

當然,這個場景最終發生了,但中間有一個很詭異的插曲。這個插曲是,當我累得滿頭冒汗的時候,僵直的覃瓶兒小嘴突張,一股陰森的黑氣像一支利箭射向我的眼睛。出於本能,我在第一時間閉上了眼睛,而最後一絲視線在眼瞼消失的時候,我瞥見一團汙黑的東西從覃瓶兒的嘴裏吐了出來。等我再次睜開眼睛,想看看那汙黑的東西究竟是什麽玩意兒的時候,船上已沒有它的蹤影,隻隱約聽見一聲水響,一小團浪花濺上船頭。

我當然不會去關注那掉進水裏的東西,我關心的是覃瓶兒。那股黑氣和那團汙黑的東西從覃瓶兒的小嘴裏出來時,覃瓶兒的身體陡地挺了下,此時再看,發現她的軀體已經不像先前那樣僵直,原本脹得溜圓的小腹也已變得平坦光滑。

我趕緊丟了劍,跪在地上一把扶起覃瓶兒。覃瓶兒的身體在我懷中癱軟如泥,而且不像先前那樣冰冷。我大喜過望,趕緊掩了覃瓶兒的小腹,敞開自己的胸膛緊緊摟著她。不久,覃瓶兒果然虛弱地睜開眼睛,對我慘然一笑,囁嚅著說:“鷹鷹,我是不是……又睡著啦?”

聽見覃瓶兒終於開口說話,我心中的千斤巨石落地,心中對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磕了千百個響頭,一時激動得老淚縱橫。

滿鳥鳥見覃瓶兒終於醒了,慢慢蹲在我們身邊,嘴裏連聲“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念過不休。花兒此時也不害怕了,躍上船頭,輕輕在覃瓶兒的臉上舔了幾下。

我見覃瓶兒的身體虛弱,此地又不是久留之地,趕緊吩咐滿鳥鳥去看看周圍的情形,準備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讓覃瓶兒恢複元氣再說。這艘黑色采蓮船雖然讓我們不至於有水淹的危險,但那顆以假亂真的人頭終究讓我心頭難安,隻想盡快逃離此地。

“鷹鷹,前方有一種浮橋,浮橋盡頭好像有一戶人家,要不,我們去那裏看看!”滿鳥鳥忽然興奮地扭頭對我說。

我此時哪裏還有正常的思維去思考這個陰森恐怖的地方會出現一戶人家,聽滿鳥鳥說看見一座浮橋,我興奮地一把抱起覃瓶兒,順著滿鳥鳥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依稀看見黑船右側前方出現一座浮在水麵的橋,橋很平直,橋麵似乎是用竹筒做的,隻是因為年代久遠,竹筒已失去它本來的顏色,在眼中就是純黑,幾乎與黑沉沉的水麵渾為一體,不是滿鳥鳥指點,我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一情形。橋的盡頭,有一幢很矮小的茅屋,但那茅屋的建築風格駭然就是土家吊腳樓的樣式。

在了無人跡的荒郊野外奔波,如果看見一幢房屋,哪怕那房屋十分破敗,人的心裏也會油然產生一種終於安全了的感覺,更何況在如此陰森恐怖的地下環境闖蕩許久而變得饑腸轆轆的我們?我趕緊吩咐滿鳥鳥打頭,打算跑進那幢茅屋歇歇腳再說。

滿鳥鳥回頭囑咐我一句,握著玄衣都郵珠撲通一聲跳進水裏,正準備撲向水麵施展開經典的“狗刨”姿勢往前遊去,卻突然意會過來那潭水此時隻不過齊腰深。滿鳥鳥拉拉雜雜咒罵幾句,轉身向我招招手,“這水不深,你們趕緊下來!”

我自然不敢怠慢,扶覃瓶兒站直,肩膀快速扛住她的身軀,屁股一聳,把覃瓶兒背在背上。即將離開,我竟對那船棺和棺中那顆假人頭萬分好奇起來,打眼一望,發現先前那顆能以假亂真的人頭此時已經消失不見,麻著膽子踮起腳尖朝船棺裏一看,發現那顆人頭不知何故已經從枯骨上脫落,滾在棺中一角,兩隻黑洞洞的眼睛正對著我,臉上那層似笑非笑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此時我已看清棺中確有一副不完整的骸骨,不過奇怪的是,那具骸骨似乎不是躺著的,而是匍匐在棺中,幾根稀稀拉拉的肋骨支棱著它。骸骨的周圍,似乎有一些盆啊瓶啊之類的東西,可惜滿鳥鳥已走遠了,沒有玄衣都郵珠的光照,我並沒看清那些東西是什麽玩意兒。

當然,沒有看清棺中具體是些什麽東西與我的心思有關,我此時關心的是覃瓶兒和我那咕咕亂叫的肚子。彎腰撿起掉在船板上的利劍,攀著船沿下到水裏,招呼著花兒,緊隨滿鳥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