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照在山頂之上。秋夜的月光,皎潔如滿地霜華,那樣的被月色冼練過的淡色光華,變得朦朦朧朧,如真如幻。

陶心然三人來到絕壁之側,掏出神醫呂方給她的特製的凸光鏡,放到岩石上擺正,然後將一麵正對著月光,另外的一麵,卻對準了崖壁的最陰暗的一側。忽然之間,有一縷光,從那最黑暗,最陰暗的地方,慢慢地逸了出來,似柔絲,似薄暮,正嫋嫋騰騰地從那個陰暗得看不出端倪的角落,慢慢地散淡出來。

月至中天,照亮天地萬物。而所有的光之源,正在中天之上,冷冷地俯瞰大地,沒有一絲的表情。

陶心然望著鏡麵,屏氣凝神,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個深重的呼吸,就將那縷淡煙吹熄了,又或者說也生怕一個轉眼之間,眼前的所見,化為煙霧,騰空而去,消失在天地之間,再也無跡可尋……

還魂草的影子,慢慢地由翻轉的鏡麵,清晰地倒映出來,看得向來見慣了奇珍異寶的兮若睜大了眼睛。就連一向沉默如薛正直的眸子裏,也閃出說不出的複雜的光芒。看到陶心然依舊是一副不緊不慢,毫不著急的樣子,年輕的徒弟按捺不住了。他碰了碰陶心然的手腕,問道:

“師傅,這就是還魂草嗎?世人口中說得神秘至極的奇藥,原來是這個其貌不揚的樣子啊……”

還魂草倒映在鏡子裏的影像,更象是一株小小的楓樹的綠葉,枝幹纖細,葉片伶仃,仿佛是一株並不起眼的小草,正在黑暗的崖壁之間,靜靜地,毫無顧忌地生長著。因為有流光隱隱在閃的緣故,所以可以看到,它生長的地方,也是極為奇特,就在崖壁最陡峭的地方,除了頭頂三丈外的平台之外,再無借力之外。再細看它的形貌,也是普通。隻見略為纖細的枝幹的底下,有幾片枯萎的花瓣,靜靜地臥在它的腳下,仿佛在靜靜地守候著什麽。種子已經看不到了,想必是已經隨風而去,在其他的地方生根發芽了。

可以說,如果不是流光微現,如果不是神醫呂方描繪的太過清楚,沒有人會想起,就是那一株如此奇特的小草,會說世人口耳相傳的奇藥。或者說,向來的出塵的卓絕的人或者事物,並不一定有一個超出塵世審美的外表,而內在,常常是人們會忽略,可是,也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想來是因為第一次看到這種瑰世異寶的緣故,所以,年輕的徒弟在一時之間,有些目眩神移。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那株長在陰暗角落裏的異草,過了半天,這才晃了晃眼,低聲問道:“現在可以采摘了麽?”

“還不能……再等等吧!”陶心然的眼睛,也直直地望著那株仿佛唾手可得的還魂草,微微地搖了搖頭。仿佛自言自語地說道:“要等一下……”

她一邊說,一邊輕輕地調轉著鏡子的角度,讓那縷煙,以不同的角度,在她的豎立的鏡子裏,清晰地倒映出來。就在這時,一株異草的背影,清晰地倒映在崖壁的另一側,那樣的氤氳的淡煙,仿佛生生地將一棵還魂草的影像,印了過來,陶心然從懷中探出手來,摸出一物之後,對著那一株還魂草的影子,輕輕地一揮,有一種幾乎是馥鬱的香氣,便隨著流風飄散,沁人心脾。

黑暗中,有什麽動了起來。陶心然一扯唇,心道,果然不出所料。下一秒,有一物拖著長長的身體,從黑暗的崖壁之側,迅雷不及掩耳地遊出,直向著崖壁對麵的那株幻影處遊去——是誰,是誰將它守護的東西,悄無聲息地移去了對麵嗎?或者說,對麵的崖壁之上,又有什麽奇花綻放了麽?若非如此,那奇香,從何而來?

崖壁之間,有冷月的光輝投下,將那個不停地遊動著的身體一分一分地呈獻。紅色的光華,在一瞬間晃花了兩人的眼睛,生平最怕蛇的兮若,已經因為驚駭而用手掩住了口,而淡定如陶心然和薛正直,也不由麵麵相覷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原來,那守護在還魂草隔壁的,竟然是一條不知道多少年的大蟒,此時,它的頭,正高高地昂起,快速的遊動之間,依舊可以看出那一種令人心驚的,極其強悍的,遇神殺神,遇佛弑佛的酷烈的氣息。

此時,注意力全部都在對麵崖壁上的大蛇,明顯地並未發現身上早已塗滿了掩蓋本體氣息的陶心然三人,隻是,不停地在崖壁之間行走,然後想要快一點找到自己的目標。

看到大蛇逶迤而去,陶心然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早已浸滿了汗水。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要知道,懼怕歸懼怕,他們不遠千裏而來,自然是誌在必得,當然更不可能因為懼怕而放棄已經進行了差不多的事情,所以,兩人先是快速地對望了一眼,然後微微地點了點頭,下一秒鍾,早已準備妥當的陶心然將事先綁好的大繩的另一著慎重地交到薛正直的手裏,而自己,在崖壁之旁輕點一下,然後順著本來不可攀登的、光滑的崖壁一滑而下。淡色的月光之下,一抹黑衣如墨,在迅速的滑動之間,仿佛一聽流動著暗彩的蝶兒,正在花樹之上,迎風飛舞。

一米,兩米,一心隻在靈藥上的陶心然,甚至顧不得去看那條大蛇是否回頭,隻在身體接近那一株奇藥之時,用綠手帕包裹著的纖手快速地伸出,快速地采擷妥當,這才一晃繩子,在薛正直用力的一刹那,她對著崖壁一按,再一按,整個人都仿佛騰雲駕霧一般地騰空而起。然後,直朝著崖壁之側,仿佛白雲升空一般地,快速地升起。

就在這一個瞬間,薛正直手下用力,隻聽一聲輕叱,陶心然的人,已經離開還魂草生長的地方,三丈左右。

然而,就在陶心然接近崖壁之時,那第紅色的大蛇在看到幻影之處空空如也之時,先是經過一秒鍾的呆愣,這才驀地想起,自己是中了別人的調虎離山之計了。

搏擊於野的大蛇,大大的頭,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從身子底下穿出,然後,隻在一個回頭之間,就快速地朝著自己精心守護的靈藥遊去。

然而,畢竟是遲了一步,那個始作俑者剛剛離開,而那一株本來生長還魂草的地方,也早已空無一物。

被愚弄、被欺騙的感覺,仿佛潮水一般,瞬間漫上了心頭,被人欺騙了一場的大蛇,盛怒之下,用長尾一掃崖壁,仿佛一陣颶風平地吹過,亂石紛飛。

大蛇環視左右,終於在頭頂發現了那個正欲逃離的一身黑衣的女子。它一邊發出“嘶嘶”的怪叫,長尾驀地伸出,橫空一掃,就掃向了正在向崖壁升去的陶心然。

長尾如鞭,帶著說不出的淩厲的殺氣,以及不可掩飾的怒氣,被人愚弄了的大蛇,盛怒之下的大蛇,生平最恨別人欺騙的大蛇,隻一掃之下,就使出了萬鈞之力。

感覺到身下有厲風掃過,陶心然的人還在半空,隻見她不進則退,身子抓緊繩索,腳尖在崖壁之側微微一點,再加上薛正直的借力,整個人,就再一次快速地騰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