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去,金絲萬縷。
天邊的紅雲,輕輕點點地浮在日的邊緣,在接受著洗禮般的沐浴時,不停地變幻著千重姿彩。就仿佛在不停地變幻著的綺麗萬端的人生。
院子裏的秋海棠正有花瓣不停地落下,如紫色的雨,點綴著這秋日的荒涼的院子。而那一棵遠栽在院處的楓樹,紅葉似火,點亮半邊天宇。
秋天是如此的哀傷,到處都是分別。人和心的分別,希望和絕望的交替,就仿佛是一場永遠都不會落幕的電影一般,日複一日地上演,然後,又日複一日地再一次地開始……
該走的,已經走了,此刻就在花樹下送別吧,安安靜靜的,什麽也不想,就好象品一盞新茶,就好象將那些淡微的苦澀,想象成醇厚的餘韻吧……
奇駿如飛,轉眼間隻剩下三個黑點。怔怔遠眺著的兩個男子這才回過頭來。兩束同樣的若有所思的眼神,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掠過虛空,最後瞬間的定格,在空中相遇,仿佛電和火的接軌,仿佛星與火的相遇,在他們的視線在空中碰撞的那一刻,眼底的軟弱和迷惘瞬間散去,仿佛要撞出火花四濺。
軒轅子青的眼神,是率先移開的.甚至,他並不去理朱英武充滿敵意和冷酷的眼神,隻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深沉的陰暗表情,似是逃避般的,身子就地一轉,轉身就要離去。
他的身後,有一束充滿敵意的眸光,緊緊地追隨著他的身影.年輕的朱英武將雙手抱在胸前,凝視著軒轅子青仿佛孤鴻一般的飄逸背影,忽然之間,冷冷地說了一句:“我先表明自己的立場啊……你們要的那樣東西,和我可沒有關係,我關心的,隻是那人的一條命而已……其他的,統統和我,沒有一點的關係……”
那樣的充滿警告的話,在海棠花淺淺落下的院子裏,雖然輕淺,卻一言中的,擲地有聲。朱英武冷冷地扯著唇,望著那個陡然之間爆發出驚人氣勢的軒轅子青,再一次的冷笑:“而且,我要提醒你的是,可不是那個傻得可憐的小唐,所以,請你最好不要把主意打在我的頭上,要不,你會死得很難看……”
“你要做什麽,我不會擋著你,可是,也絕對不會幫你,如果說,你敢擋了我的道,我不管你是誰,都要先將你放下再說,你知道的,我——有——這個本事……”
朱英武的話,說得很慢,最後一個字落音,身邊的風,都被他生生地凝滯。如雨的花瓣,仿佛被某種力量牽引著,生生地停在半空,如簾如幕,而那個一向以調皮搗蛋出名,以文不成,武不就而出名的朱英武,竟然一語之間,凜然冷酷如殺神。
在朱英武看不到的背後,軒轅子青的腳步頓了一下。他的緊抿的唇,驀地放開,露出一抹色澤奇異的笑。然而,也隻不過一瞬,笑容再一次隱沒。而他的腳步再一次邁了開來。
下一秒,軒轅子青的一向沉穩的聲音,再一次以深沉至極的方式吐出,帶著鞭種震攝人心的力量,隱隱地從風都停滯了的院子裏如汀上水花一般地四散開來。
他說:“你既然知道我是誰,我又知道你是誰,那麽,在可能的情況下,保持中立吧——我不幹預你,可是,你也不能擋我的路……”
男子的唇角,有一抹鋒利得如劍刃一般的笑。他有意無意地望了一眼屋子裏不知道在沉睡,還是在清醒著的小唐,又冷冷地扯了一下唇:“至於小唐那個傻小子,他隻不過是關心則亂而已……不過,看在師兄弟一場的份上,我是不會要他的命的,隻不過,為我爭取一點時間而已……”
一身月白的男子,倒背著雙手,抬頭望天,冷然微笑之間,仿佛刀兵交錯。他再一次地冷笑,然後,轉身舉步而去……
朱英武靜靜地望著軒轅子青的背影,聽著他仿佛是自言自語的話,臉上的神色不變,可是,深如湛墨的眸子深處,卻是連他自己都不明了的黯然神傷——師傅,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我們師兄弟的身份,知道了我們原來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簡單的人,你會失望麽?
可是,最先令我們失望的,是這個世界啊,而我們,隻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幽幽的一聲歎息,仿佛來自天邊。而那個歎息著的人,卻仿佛是雨落竹林一般,輕輕點點.軒轅子青轉身離去,站在花樹下的朱英武,這才驀地撤去了身上的力量,任由風輕拂,花雨輕落,一向因為頑皮而顯得玩世不恭的眸子裏,第一次露出了如臨深淵的沉重__要知道,那個頂著他們師兄身份的男子,身份特殊,手段特殊,手中握著這個世間大多數人所沒有的權利,以及強勢冷酷,那樣的人,天下都是玩物,他甚至可以在隻手之間,就可以整個世界顛覆,翻雲覆雨,天翻地覆.
而此時站在花樹下的男子,他們兩個擁有著奇異矛盾的兩個人,顯然並非天生的對手,他們隻是因為不同的目的,或者巧合,或者無心,而先後來到那個身份特殊的女子的身邊,以圖後事.
而今,他們的目的,都還沒有達到,他們的身後,也早已無路可退.所以,存在著孤注一擲的心的兩個,都是拚盡了全力,都想在一擊之下,可以全身而退.所以,此時的他們,宛若捕獵者一般,對自己的獵物虎視眈眈,誌在必得.而那樣的隻有必須,沒有可能.所以,是絕對不允許有任何閃失的.所以,早就看出了這一層的朱英武,想要背水一戰的朱英武,在此時,選擇了斷然的表明心跡,不欲和軒轅子青為敵,而可以將所有的精力,運用到自己正在進行著的事情中去.
他相信,隻要自己擺明了立場,那麽,身負著那樣的重要的使命,有著那樣的陰暗目的的軒轅子青,是絕對不會再將多餘的精力放在自己的身上的……
歎息已畢,無言的默契已經形成,朱英武這才轉過身來,朝著院外走去。
他的身後,有風,自遠方來,被停滯在半空的花雨重新落下,那樣的迅雷不及掩耳的淡紫色的飄散,就仿佛是秋海棠的眼淚,隻不過下一個瞬間,點燃一地的落紅。空蕩蕩的院子裏,那兩個男子分道揚鑣的背影,拖著同樣的驕傲的身姿,朝著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果斷地離去,那樣的陰暗莫測的灰色背影,更象是灰色的切割機,仿佛在擺明立場的一瞬間,就將整個世界,都分割成兩個極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漫天的花雨,把兩個同樣一身月白的男子,隔離於世界之外,每一個人,都仿佛在一個孤獨的一角裏,聞著真水之香,體會寂寞。
隻能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目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堅持,不論是對的,還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