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垂下,將淡金色的光線灑落在天地萬物之上,給個大地都鍍上了一層淡雅而且淡薄的金色,模糊而又清晰。風呼嘯而過,仿佛還帶著方才的驚悚,而所有人的臉色,都在這突如其來的偷襲之中,大驚失色。

是誰?究竟是誰?

“師傅……”

“師傅……”

軒轅子青脫口驚呼;

薛正青愕然驚叫;

小柳早嚇得捂住了嘴巴;

隻有朱英武還怔怔地呆立在那裏,一臉的茫然不知所措。

怎麽回事?

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好了,沒事了……”感覺到那個潛伏在附近的人悄無聲息地離去,陶心然率先撤去了護身的真氣,然後將黑色的箭矢上的信封取下,然後,將手中的黑色箭矢放在衣袖之中,轉過身來望著他們淡然地微笑:“那個人,已經走了……”

信封裏,是一封簡短的信,簡短得,隻有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唐方,尋歡樓。”

唐方,尋歡樓。

不得不說,這幾個字,對於陶心然來說,有著極大的衝擊力。因為,她隻一看之下,眼神就變了。

忽然之間,她就想起了初遇時,被人折磨得體無完膚、精神幾近崩潰的唐方之時,那幾個囂張得眼裏隻看得到天的蒙麵黑衣人當日所說的話:“我們,是尋歡樓的……”

尋歡樓,尋歡樓……

尋歡樓,是一個名為青樓的另類組織的存在。沒有人知道他的幕後主子究竟是誰,就如沒有人知道,他的總壇,究竟在哪裏一樣。

那也是一個出賣美色的組織,他們專門收羅絕色的少年男女,在經過極其嚴苛的訓練之後,或重金出售,或者分發各地,或者擔任刺探一職,或者專為取悅那些位高權重的人眾。

總之,尋歡樓,是一個完全另類的存在,可是,他屹立武林多年,卻也是一個始終隱在暗處,非常可怕的對手。

其實,無論在什麽時候,什麽朝代,無論多麽光輝堂皇的組織,無論多麽清正端嚴的門派,無論多麽正直剛強的群體,隻要在這個社會中生存,就必然會有與其光明相對的黑暗一麵。

可是,尋歡樓自從五年前建樓開始,就從不對世人隱瞞自己的真正目的,或者意圖。然而,無論他想要做什麽,也從來都不會因為任何人而退縮,或者改變初衷。幾年來,他也就是用這樣的方式,向世人展現出自己極其可怕的力量,以及決心。

唐方,尋歡樓。

手裏握著那張薄薄的紙片,感覺到上麵的字句,字字如磬石,重若千斤。陶心然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開始頭痛起來……

尋歡樓——那個傳說中機關重重,危機重重的人之禁地。她要怎樣,才能**,又要怎樣,才能將自己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徒弟,毫發無損的帶離那個地方呢……

“師傅……”

“小姐……”

看到陶心然手握紙片,神色異常,一臉的凝重,所有的人都同時心中一凜,不由地心中忐忑不安起來——是遇到什麽棘手的事了麽?

“好了,沒事……”陶心然收起手中的紙片,轉而吩咐軒轅子青:“子青,收拾一下,我們去投客棧——看來,我們是要在這裏住上一些日子了……”

是啊,一個徒弟失而複得,另外一個,卻不知所蹤,而且隨時身陷入危機,所以,無論接下來的事,如何的緊急都好,陶心然都要將自己的徒弟尋回來,然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我們要在這裏住下麽師傅?”剛剛歸來的朱英武望著陶心然蹙得緊緊的眉,忽然之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呢?使一向果斷決然的陶心然,竟然中途停下呢?

再看一下身後的軒轅子青和一臉嚴肅的薛正直,快嘴的朱英武驚奇地問道:“師傅,小唐呢,又去哪裏淘氣了?到了現在,還不回來?”

“英武,你半夜去了哪裏啊?怎麽現在才回來?”陶心然不理身後軒轅子青和薛正直就要吃人的眼光,也不理氣哼哼的小丫頭隻是用背擋住他們,溫言笑道:“要知道,我們可是好找——還好,你看到我留下的標誌,找來了……”

“沒有啊,昨晚啊,我和師兄師弟們在離開火場之時,忽然看到火場之側,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我想,他肯定和客棧的縱火案有關,所以就追了過去。誰知,這一追,就是百裏之外,可是,到了一處山腳時,那人卻沒了蹤影。我看看時間不早了,又生怕師傅擔心,這才轉回來的啊……”

聽到陶心然說等自己,朱英武因為驚嚇而略顯蒼白的臉上,頓時浮上一層淺淺的郝顏。他不去理師兄弟們從旁邊投來的又陰又冷的憤慨眼神,隻是訕笑著拍拍自己的腦袋。做出一副癡傻的憨厚模樣,討好地對陶心然說道:“師傅,當時時間緊急,我怕驚動了那人,就一個人追了過去……我沒有事先和您說,希望您別怪我啊……”

昨晚,為了要看小唐那個小子有沒有落在人後——要知道,無論他們四人暗地裏如何的明爭暗鬥,可是,這表麵的團結,還是要維係的。

誰知,驀然間回頭,就看到不遠的暗處,有一抹黑色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朝著他們的方向望過來。他怕驚動了那人,所以沒有和人打招呼,就一個人追了過去。可是,一夜追蹤百裏,那人卻沒有了蹤影,他再回頭,還是循著師傅留下的記號,才找到這裏來的……

“哦,那,沒有什麽了……”陶心然警告地望了其他人一眼,將手中的幹糧遞了過去:“來,英武,吃點幹糧吧,然後我們去投客棧了……”

“嗯,好……”朱英武真是餓壞了,也不理其他三人的眼珠就要瞪出來了,他一手抓過小柳手裏的幹糧,狼吞虎咽地猛咬幾口,一下子,就被噎到了,他胡亂地伸手,然後又猛灌了幾口水下去,猛一吞脖子,又用手撫了撫心口,這才長籲了口氣:“哎呀,我的天,噎死我了……”

軒轅子青還在收拾東西,小柳已經將包袱握在手裏,薛正直望望仿佛餓鬼一樣的朱英武,再望望若有所思的陶心然,一下子靜默起來。

熏然的晚風,還帶著炎夏的繾綣暖意,掠過廟角的斷牆,徐徐吹來,拂動廊前正在深思著女子的白色的衣袂。仿佛地雲霓的飄移,雪月的閃耀,隱隱地,透出一種莊嚴的、肅然的光芒。

此時的她,並不是象是傳說中的決斷淩厲,睿智冷醒,倒更象是失去了孩子的母親一般,心急,心憂,茫然不知所措。落日的餘光,照在她的臉上,襯出她那張白璧無瑕、朗月清暉的完美麵容。那樣的若有若無的淡然清輝,那樣的一身的由心到身的潔白的顏色和氣質。使此時的她,其實更象是遺世而獨立的寒梅,沉默,潔淨,與世隔絕。

此時的她,手裏握著一塊小小的絹布,渾然不覺,已經將指甲都握斷在手心裏——她的心裏,是在擔心吧,在難過吧——畢竟,手無縛雞之力的唐方,落到了尋歡樓的手裏,想要完好無缺地逃出,絕對是萬難中的萬難了……

“師傅,我們走吧……”不多時,軒轅子青已經收拾好東西,他上前兩步,輕輕地觸了觸深思中的女子的衣袖,輕輕地說了句。

陶心然眸子裏的憂色,他自然是看得到的。可是,他更明白,相對於眼下的形勢而言,他最聰明的辦法,就是保持沉默……

可是,尋歡樓,尋歡樓——那些人,為什麽緊咬住唐方不放呢?而他們最終的目標,究竟是這四人中的一個,還是單單針對唐方一人?

“是啊,小姐,我今天回來的時候,也看到鎮尾有一家客棧,好象是不錯的樣子——不如我們就去住那裏吧……”小柳將包袱遞給薛正直,來到陶心然的麵前,抬起頭來,用一副罕見認真的樣子,靜靜地說道:“小姐你放心,小唐公子一定會沒事的……我們都會沒事,然後,好好地回到陶家去……”

是啊,他們都一定會沒事,然後,好好地回到陶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