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送,是救……”珠玲花接過陶心然的話,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淚,一邊扯著陶心然的衣角,躲在她的身後,望著落照,悄聲說道:“我被那些人抓來了,是落照姑娘救了我回來……”
萬萬沒有想到,落照帶自己來的地方,竟然是陶心然的帳蓬。看到了陶心然的珠玲花,此時,對落照真的是感激莫名。
她一邊說道,一邊向前,對著落照深深地拜了下去,口裏吐出感謝的話:“啊,好心的落照姑娘啊,多謝您救了珠玲花的命,還將珠玲花送到自己的主子的身邊來——天神會保佑好心的您的……”
聽著珠玲花的繞口的話,以及“天神會保佑你”之類的祝辭。落照忽然冷冷地笑了起來——那是這片草原上的天神,可是,卻並不是她的。要知道,雖然身上流著這人片草原上的最高貴的血,可是,那個所謂的天神,從來就沒有看到過她的存在過。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一定會有……
不,不是的——她竟然忘記了,她的生命裏,已經沒有了所謂的“以後”……
她並不是在這片大漠上長大,可是,她的命,會最終地葬送在這一片綠色的大草原上。然後,和以往的,曾經無數死在這片大草原上的人們一樣,長眠,任血肉化為塵土,安息百年。
明亮的燈光之下,落照的臉上,忽然浮出一抹說不出的奇異的傷。在那個瞬間,她忽然開始羨慕陶心然,羨慕珠玲花——前者,有這個世上的最偉大的,最出色的男子的全心的嗬護,雖然是爭奪,可是,任何的風波,都從來沒有波及過她——
而後者,擁有著單純的幸福,淺顯的滿足,那樣的女子,有著單純的善良,善良的單純,然而,上天畢竟是眷顧她的,她也擁有著顯而易見的幸福。
低低地垂下去的眸子裏,有說不出的疲憊閃過,落照在臉上的表情,還沒有完全地浮現的時候,就垂下了睫行,然後,夢囈一般地說了句:
“嗬,不用謝,我隻不過是對皮前力所能及的事情,一伸援手而已——事實上,我誰都幫不了……”
是的,任誰都幫不了誰的,她所能做的,隻不過是對一個她曾經欽佩的女子,做了一件輕易而舉的事情……雖然,到了最後,不得不成為對手,可是,那是她尊重的,也是學科羨慕的女子。
第一次地,那個不論對什麽都躊躇滿誌的落照的臉上,露出一抹近似苦笑的東西,然後,她扶起珠玲花的身體,微微一笑:“好了,我就是打擾你們主仆敘舊了,你們慢慢聊,我就先回去了……
第一次,落照忽然感覺到,自己仿佛是個多餘的人,無論在什麽地方,什麽人的麵前——
她一邊說,一邊轉過身來,朝著帳蓬之外走去。
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的眸光不停地變幻著的陶心然忽然出聲了:“不論怎麽說,我的感謝是真心的,謝謝你把我的珠玲花還給我……”
我的感謝是真心的。
謝謝你把我的珠玲花還給我。陶心然隻用了一句話,幾個字眼,就將她們之間的距離拉開,仿佛將她們腳下的土地,生生地割裂開來——陶心然是陶心然,落照是落照。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就仿佛是風與月的距離,就仿佛是水和火的距離,隻能相隔一段距離的共存,卻永遠都無法成為朋友……
抬起頭來,無聲地冷笑,然後,落照疾走兩步,就離開了這個帳蓬……
落照的身後,是陶心然的盛滿深思的眸子。
不得不說,落照實在是個非常的矛盾的人。
一方麵,她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利用自己的手段手腕,正在將這片草原上的某一些人的宿命,因為她的出現而改變。可是,另外的一個方麵,她卻會偶爾地略施援手,去幫助與自己並無利益衝突的人,或者是事情。
就比如說今天的珠玲花,還有上次的端木灼的事件……
是的,即便她們是對手,是有著不同的立場和原則的人,可是,這個女子救下了珠玲花一命,那麽,陶心然便承她的情。正如落照所說,人的這一生,其實是誰都幫不了誰的,每個人,也隻能修得自己塵緣罷了……
可是,落照是個女子,最起碼,在她的身上,還可以看到作為一個女子的最基本的善良,還有正義。
又或者說,她也是身不由己的吧……
可是,這身不由己的背後,又有多少人,將為之付出沉重的代價呢?
“王妃,我以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看到你了……”珠玲花睜著一雙淚眼,望著陶心然,眸子裏光,楚楚可憐。
陶心然拍拍她的手,然後笑道:“怎麽會呢?這不,你不是又回來了麽?”
“可是……”本來還想說什麽的,陶心然卻轉過頭去,隱然指了指帳蓬之外,珠玲花一個回頭的瞬間,隻看到了那一個緊貼著帳蓬的身子。
於是,聰明的珠玲花恍然,然後,開始停止了抽泣,然後略微揚高了聲音說道:“早知道,我就不聽王妃的話回去了。要知道,家裏生活也過不下去,今天又恰巧地被人抓了回來,那時,我的心裏就在想著,不知道能不能再看到王妃呢——反正,這一次,王妃即便是用鞭子趕,我也不回去了……”
“你是我的丫頭,能回到哪裏去?不過,阿奴也是自己人,你們兩個在一起,你得對她好一點……”在說到自己人的時候,陶心然微微地搖了搖頭。暗中向珠玲花擺了擺手,珠玲花再偷偷地望了一眼那個伏在帳蓬之側的小小的身影,一眼就看出,那是阿奴的影子——這個有心機的小丫頭,在落照離去之後,就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帳蓬,原來,隻不過是想換個地方,好偷聽陶心解和珠玲花的談話。
又再閑變了一陣,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在看到那個身影傾聽良久,卻沒有聽到什麽,準備離去的時候,珠玲花這才壓低了聲音,將她和鐵裏木的生活仔細地說了一遍。
隻不過,為了怕陶心然擔心,珠玲花並沒有說起小唐的名字。隻說,在草原上救起了一個受傷的少年,而那個少年,正和鐵裏木一起。
“怎麽辦啊?王妃,鐵裏木這兩天就要回來了,若是看不到我,他不知道會怎樣著急呢——我們兩個,都曾經是在三皇子府呆過的人,我怕他這一回來,會被人家發現呢……”
珠玲花的表情非常的害怕,她握緊陶心然的手,竟然在微微地顫抖——是啊,她可真是擔心,若是鐵裏木情急之下,一下子跑回來找她的話,那麽,不知道他會不會被人發現呢?若是被人發現了,又要如何是好呢?
看到珠玲花如此的緊張。陶心然隱然歎了口氣。
她伸出手來,幫珠玲花將有些散亂的發絲掖到耳後,然後靜靜地說道:“這一點,你大可不必擔心。第一,端木灼已經失蹤,端木陽被關了起來。其他的人,甚至是端木齊的人,心思都不會在這些小事上……”
要知道,雖然短短的,不過一個月不到的時候,可是,卻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各種變故接踵而來,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一些波及。更有甚者,事情還遠遠地沒有結束,陶心然真的是怕,這件事的盡頭,他們這些人,都會或多或少地失去一些東西……
生命,親人,以及其他……
珠玲花的臉色,這才放鬆下來。
她向來是個單純的人,心裏想的,也不是很多。可是,既然王妃這樣說了,就一定會是這樣的。隻要鐵裏木沒有危險,那麽,對於她來說,也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
“可是,王妃,鐵裏木能找到我們麽?怕是她即便是能找到我們,也沒有辦法進來吧……”
是啊,剛剛進門的時候,細心的珠玲花就發現了,而今的這裏,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王妃居住的地方。
以前,這裏雖然也有重兵把守。可是,珠玲花知道,那純粹是聽命於王妃的兵士,純粹是為了王妃的安全。可是,而今的兵士,個個都嚴密地注意著這裏和行藏,到處都有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那感覺,即便是有一點的風吹草動,他們都絕對不會放過……
於是,更加擔憂起來的珠玲花,這下子,是真的想不明白,若是鐵裏木找到了這裏,又要怎樣的找到她和王妃,然後,又要怎樣的救王妃出去呢……
“你放心吧,珠玲花——”看到自己的小丫頭憂心忡忡,陶心然不由地笑了起來。她拍拍珠玲花的手,笑道:“要知道,鐵裏木是在這裏長大的。對這裏,十分的熟悉。他回到這裏,隻要找到以前的朋友,暗中打聽一下,就不難地知道,這裏究竟又發生了什麽事。至於能不能找到這裏,則是遲早的事。明日裏,你隻要四處走動一下,向你的熟人打個招呼,那麽,鐵裏木就會知道,你究竟在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