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離開這裏,是陶心然的誌在必得。可是,若是沒有了小唐,即便是離開,又能走到哪裏去呢——那個受盡了苦楚的小唐,是她的徒弟之一,此時,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受罪,你叫陶心然如何能心安理得地主開呢?
陶心然雖然記憶並沒有恢複,可是,諸葛英武已經將她的此前的生活,都一五一十地和她說了個清楚——包括終南收徒,包括鄴城陶家,包括她的短暫的王妃生活,以及和小唐在一起的長達半年之久的隱居生活……
諸葛英武雖然沒有告訴陶心然,說端木陽其實就是她的徒弟之一。可是,他卻告訴陶心然,端木陽是一個相當可怕的人。論心極,堪比小唐,論實力,在此地無人能及。論野心,怕是端木齊都及不上,論心狠手辣,更是不言而喻。
諸葛英武希望陶心然離開端木陽,除了不想陶心然作夾在袁烈和端木陽,甚至是端木齊手中的棋子,更重要的是,他覺得陶心然並不屬於這裏,她應該回到自己的原先的生活裏去。
綜上所述。陶心然在經過和諸葛英武的一場長談之後,終於明白了,自己的這個王妃,其實就是一個棋子一般的存在,有許多的人命運,正因為她身此處而改變,甚至變得一塌胡塗。所以,陶心然就知道,她是一定要離開這裏的——且不說她不想嫁入王室,不想和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室的人扯上哪怕是一點的關係。眼下,單單是群龍無首的陶家的那一攤子,都還要她收拾。
更重要的是,陶心然從來都沒有放棄過自己的夢想。在她的心裏,也一直渴望過上平凡而又平靜的生活,與世無爭,幸福無憂。那樣的想法,並不是今日或者昨日才有。那是她的不開心的源泉,陶心然依稀記得,在她的心裏,她不喜歡無所事事地,隻為等待一個種馬一般的男人,以前不喜歡,現在不喜歡,以後,也不會喜歡……而且,皇家子弟,天之貴胄,和那樣的人在一起,擁有的,是錦衣玉食,失去的,,卻是世間人倫,以及最平凡的幸福。
雖然並不知道端木陽將自己帶回了這裏,究竟是想要利用自己做些什麽,還是真的愛她。可是,那都不能成為她留下的理由——就仿佛是深海裏的魚兒,就仿佛是飛在天際的小鳥,若是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空間,那麽,就和要了她的命,又有什麽分別呢?
所以,當陶心然聽完了一切之後,就決定在端木陽沒有發現她的企圖之前,離開。
可是,小唐又要怎麽辦呢?
沒有了武功的小唐,就仿佛是被折去了羽翼的白鷹,不能飛翔的白鷹,即便是苟活一天,都仿佛是一生那麽漫長吧……
微微地歎了口氣,陶心然將自己的手放到了諸葛英武的手上,然後,慎重地說道:“英武,你可一定要把小唐找回來啊……”
諸葛英武認真的點了點頭。
“師傅,那麽,我去找小唐——您若是再一次看到他了,可一定要留住他啊……要知道,在這個大草原裏,他吃盡了苦頭,若是您不留住他的話……”
若是您不留住他的話,我怕他會就此消失,再也沒有辦法回到以前的地方去……
陶心然點了點頭。
是的,無論怎樣,若是小唐來找他的話,那麽,她都一定要想辦法留住他,一定不會再讓他如此輕易地從指間滑落……%
諸葛英武再一次地將蒙臉的黑巾拉上,然後迅速地離去了。隻剩下陶心然一個人還留在帳蓬裏,將那張地圖細細地展開來,然後,開始細細地查看。
要知道,諸葛英武說過,端木陽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而且,他在陶心然的身邊,還安排了不少的眼線,所以,這地圖,陶心然是絕對不能留的,看完記下以後,就一定要燒掉他……
所以,此時的陶心然,正在細細地記,然後,想要盡早地記下圖中的每一個方位,然後,燒掉這些可以令端木陽警惕的東西……
夜幕深深地垂下,將一切的色彩都變成慘淡的黑色,深夜的燭光,在帳蓬裏飄搖著。將未眠人的神思帶出很遠。而陶心然就坐在燈下,然後努力地辨認著這累似繁體字一般的文體,隻覺得頭暈目眩。
唉,都怪她啊,前生的時候,不肯在古文上下功夫,所以,到了此時,才會哀歎“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前生?
今生?
突然浮出來的念頭,令陶心然不禁悚然一驚——難道說,她是靈魂轉生?又或者是再世為人?為什麽,她還會有前世今生呢?
用力地按著眉心,可是,關於前生的事情,卻一點都想不起來,陶心然微微地搖了搖頭,幹脆不去想了。
諸葛英武交給陶心然的這幅地圖,雖然看似簡單。可是,卻將一切都標注得清清楚楚——端木陽的兵力分配,端木齊以及端木灼的駐地——
離開這裏的捷徑,以及通往中原的最主要的路徑。可以說是麵麵俱到,無一遺漏。深知道這地圖的重要性,所以此時的陶心然雖然感覺到眼睛都痛了,可是,卻還是靜靜地看著,辨認著,以期到了用的時候,不會因為自己的錯亂的記憶,而導致自己失了方向,延誤時機
當然了,她知道,小唐肯定是沒有機會看到這張圖紙的,那麽,她就隻能自己記熟了,然後,才能帶著小唐,走出這裏,回到原來的生活裏去……
可是,小唐,你又在哪裏?
是不是錯過了一次,我們再也沒有辦法見麵呢?就仿佛在這一片草原之上,雖然我們相隔的並不遠,可是,我們卻始終沒有辦法見麵?
小唐,你是不是因為我我,還來到了這裏?那麽,若不能將你帶走,我又如何能獨自離開呢?
離開帳蓬的時候,天色已經三更時分。草原上的夜晚,分外地靜謐,一輪新月從東方冉冉地升起,透過片片遮蓋的層雲,將朦朧的輝光,灑向大地。
新月如鉤,點點星矢在天宇閃爍,那樣的晶瑩閃爍的冷光,就仿佛是一顆顆寶石一般,散布在藍黑色的天宇之上,和遠處的帳蓬燈光,互相輝映。
烏雲,從遠方飄過,冷風,飄搖而來,無論怎麽看,都象是有一場大雨,準備造訪這個初夏的草原。
新月之下,一個黑色的人影,正在疾風閃電般地前行,不多時,就將那一片帳蓬拋在了身後。那黑影,正是剛剛從陶心然的帳蓬裏出來的諸葛英武。此時的他,快速地向前奔著,幾乎腳不沾塵。他的身後,是點點燈光,他的前方,依舊是無邊的黑暗。遠處的帳蓬,散落在四周,仿佛一座座小小的山峰一般,將正在休憩的人們密密實實地包圍。
越過一座帳篷區,再朝著前麵零落的帳蓬奔去。在那裏,有他的一個短暫的休憩點,若是到了那裏,便可以休息一下,然後,將尋找唐方有消息散布出去。
可是,剛剛離開那一群帳蓬區,就在諸葛英武想要繼續向前的時候,忽然,麵前的小土丘的後麵,慢慢地逸出了兩個人影。
仿佛早知道對方跟在自己的身後,諸葛英武的臉上,並未顯現出太多的詫異的神情。他迅速地收住了身形,然後在冷月下站定,透過朦朧的輝光,就看到了那兩個憑空出現的、同樣身著黑衣的男子。
冷風輕忽閃過,將青草的長葉子吹動。天際的烏雲輕輕地閃過,將月的輝光遮掩,天地之間,便成了近乎黑暗的灰色空間。
諸葛英武就站在一個小小的土丘之上,望著那兩個漸漸逼近的身影,冷冷地開口說道:
“你們已經跟了我很久,說吧,究竟想要做什麽?”
諸葛英武的語調,依舊是沉重的,也是冰冷的。他在開口的一瞬間,就將手心握緊,然後,右手已經摸到了背在身上的劍柄。這兩個人,是從陶心然的帳蓬外一直跟到這裏的,那麽,也就是說,他們所針對的,可能是陶心然,也可能是自己,更可能是接近陶心然的,所有的人。
而諸葛英武知道,計劃正在順利地進行著,卻是容不得一點的差錯——如果說他們不能在各方的勢力之下,找到那一個最令人忽略的點,那麽,他們就可能會成為眾矢之的。
諸葛英武當然不怕,可是,陶心然卻不能被人發現,再者,還有那個至今下落不明的唐方,更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要知道,勝敗就在此一舉,若是他們不能成功地將陶心然帶出,然後帶離草原,那麽,不論陶心然落入了哪一位的手裏,後果,都不堪設想。
而那,也是諸葛英武絕對不有允許發生的事情。
手中的長劍,慢慢地從劍鞘之中抽出,細微的摩擦,帶來令人心驚的細想,隱約閃爍的冷光,是冷月隱沒時的唯一的亮。諸葛英武慢慢地來到兩人的麵前,然後,平平地揮動了手中的長劍——這兩個人,既然已經跟到了這裏,那麽,他們就有可能,繼續地跟蹤下去。諸葛英武的所有,可能會泄露,關於陶心然的一切,更沒有可能保全。所以,諸葛英武想要這裏,將一切結局。所以,這兩人人命,斷然是留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