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果爾的眸子凜了一下,然而,也隻是一下,他就微微地彎下了腰,將自己的右手放在左肩之上,恭敬地說道:“多謝三皇子殿下的提醒,錦妃娘娘明見萬裏,而四皇子殿下則是人中龍鳳,博果爾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的……”

“如此……甚好……”端木陽還是微微地笑著,望著那個正一步一步地朝著自己走來的端木灼,微微地勾了勾唇,狀似無意地提醒道:“四皇弟正直過人,有時候,我真是羨慕他……”

“所以,若是有人欺負了四皇弟,又或者是拂了他的意思,隻要還在本殿的地盤上,本殿是絕對不能饒過的……”

博果爾眉色跳了一跳,可是,再抬起頭來時,他依舊眉色不變,靜靜地說道:“謹尊三皇子殿下的教誨……”

端木陽冷冷地笑了一下,卻不再出聲了。

正在這時,端木灼已經朝著兩人大踏步而來。在看到清晨的微風之中,佇立在馬前的端木陽時,端木灼先是微微冷笑,然後揚了揚手,說道:“嗨,三皇兄,這麽早,是草原上的哪一縷風把你吹來的呀……”

“三皇弟,你莫不是忘記了麽?我們在前日約定了,今日要去賽一場馬,然後圍一場獵的麽?”為兄弟多年,端木陽當然知道端木灼最喜歡什麽。於是,一看到端木灼走出帳蓬,他就知道,今天的事兒,已經成了一半了。

聽了端木陽的話,端木灼的眉色,隨即飛舞開來,他一邊爽朗地大笑,一邊說道:“那麽,我們先去找大皇兄還有二皇兄去?”

端木陽的眉色沉了一下。

不得不說,還真被他料中了。隨著丹珠的出現,醉生夢死的端木灼,正將對端木齊的仇恨一分一分地淡漠,一分一分地忘記——

要知道,端木灼並不是一個十分記仇的人。再加上太子及皇後母子的十二分的忍讓,使他正將日前宴席上不快慢慢地消化。

還好,他早就預有後著,還好,丹珠還在端木灼的身邊……

於是,有些無奈地攤了攤纏著馬鞭的手,端木陽的臉上的笑,仿佛是一片薄薄的陰雲遮蔽了天空一般,他笑著搖頭:“不瞞四皇弟說,要知道,在來四皇弟這裏之前,為兄已經去了大皇兄的帳蓬,可是,大皇兄以及二皇兄徹底未歸,所以,眼下,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了……”

“哦……”聽了端木陽的話,端木灼的眸子裏,微微地顯現了一抹說不出的失望出來。

要知道,狩獵之道,最講究的是人多勢眾,然後你爭我搶。

當年,當端木陽還未被流放,當他們都還在盛京之時,他們兄弟幾個,最喜歡的就是在每年的夏天,隨著那個同樣喜歡狩獵的正德帝遠去大草原之中狩獵。每到了那時,兄弟八人但各顯神通,然後暗中較量,可是,今日裏,隻有兄弟兩人,端木灼略微地感覺有些遺憾起來。

端木陽暗中地觀察著端木灼的神色,在看到對方的臉上有了一抹說不出的失落之時,便補充了一句:“是啊,沒有大皇兄和二皇兄,為兄的,也覺得有些失望,不過,為兄已經派人去給他們送住,然後希望他們能在明日的太陽升起之前,趕到我們的獵場,然後可以進行明天的圍獵。”

“嗯,也隻好如此了……”端木灼微微地點頭,想了想:“總不能因為某此人的缺席,而將我們的好心情都賠了上去……”

“那好,為兄的在馬場等你——要知道,你的那匹雪裏追風,可是一等一的好呢,為兄今年一定會輸給你的……”

一邊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端木陽狀似不經意地望了一眼端木灼的眉色,在他的眉色之間,明顯地捕捉到一抹說不出的紅色的印痕時,端木陽的眸子深處,忽然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笑意出來。

端木陽一邊和端木灼告辭,跟著翻身上了馬背,調轉馬頭,然後疾馬狂奔而去……

要知道,這一切,都被端木陽算計好了,可是,謀事在天,成事在人,他端木陽倒要看看,這一次,端木灼會如何地逃過這兄弟決裂的宿命……

當博果爾找到丹珠的時候,丹珠正在清洗著自己的衣服。

說實話,她覺得自己髒,非常的髒,所以,幾乎每次從端木灼的帳蓬裏出來,她都要狠狠地清洗自己的身體,然後,將所有的穿著的衣物,完全地清洗幹淨——

那是端木灼留給她的印痕,那也是她的生命裏,沒有辦法磨滅的恥辱有印記。她沒有辦法忘記,也沒有辦法磨滅,於是,就隻有狠命地清洗,再清洗。

“喲,丹珠,你這是在製造人工河呢?要知道,這裏的草,都要被你全部地淹死了。”

看到丹珠如此勤快地清洗著自己的衣物,從她的帳蓬前走過的同樣是女奴的珠婭說道:“丹珠,你要是把這草原上的草都淹死了,我們的牛兒,可要吃什麽過夏呢?”

珠婭的語氣裏,帶著說不出的濃濃的嘲諷。聽那語氣,仿佛是一句話就能把丹珠說得啞口無言。

丹珠冷笑著站直了身體,可是,等她的身體才一站起,對上珠婭的說不出的嘲弄的眼神之時,她臉上的那一抹嘲弄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說不出的明麗的溫和笑意:“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珠婭姐姐啊……珠婭姐姐,你好早啊……”

不得罪不需要得罪的人,然後,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潛在的敵人。這是端木陽教給丹珠的話,而端木陽所教的每一句話,丹珠幾乎都記得——那是因為,隨著相處的時日漸長,丹珠忽然明白了。一個如此不受寵的皇子,還可以活得如此的精彩,還可以如此的問鼎天下,單單是這一分心計,單單是這一種毅力,就值得自己學一輩子……

看到丹珠的臉上的笑,再看看早晨的陽光裏,那個溫柔得仿佛是三月的映山紅一般俊俏的女子,珠婭的臉上的神色變一下,然後冷冷地哼了一聲,徑直地去了。

珠婭不喜歡丹珠。

她不喜歡丹珠的原因有很多。可是,最大的原因卻是,丹珠爬上了端木灼的床,被他一邊數日地寵著,可是,珠婭卻是被端木灼厭倦了之後,又重新打回奴仆群中的女人——有來隻有新人笑,哪裏聽得舊人哭?這是珠婭的此時的,最清晰的感受。而她此來,本來是想要這個叫做丹珠的臭丫頭難堪的,哪裏知道,這個丹珠分明的不和她一般見識。再說了,伸手不打笑臉人,丹珠的態度,倒叫珠婭無從捉摸起來。

看到珠婭並不理會自己,丹珠也不以為忤,她隻是微微一笑,然後,又低頭做自己的去了。

珠婭轉過帳蓬,狠狠地跺了一下腳,正準備離去之時,卻忽然聽到了博果爾的聲音。

“丹珠,不要以為你是三殿下派來的,就可以有恃無恐。你在四殿下這裏,最好給我安分一點。若是被我查出來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的話,那麽,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再者,不要老是爬到殿下的帳蓬裏去……”

晨起的陽光下,薄薄的暮色,仿佛是淡淡的屏障一般,將遠處的山巒遮蔽得若隱若現。而博果爾就站在丹珠的帳蓬之外,用力地對著丹珠揮了揮拳頭,對這個在他的眼裏,極度可惡的女人,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還有,我希望你離四殿下遠一點……別枉想著老是迷惑他——否則的話……哼哼……”

博果爾實在並不是一個開門見山的人,可是,他此時麵對的是丹珠,麵對的是一個奴仆,再者,是一個三殿下那邊來的奴仆。說不定,也和那個向來居心叵測的三殿下一般,不知道正在這暗處打著什麽見不得人的主意。所以,博果爾覺得自己有必要防備,而且,也實在是沒有對丹珠客氣的理由。

一看到博果爾前來,丹珠的身子站了起來。

她甩了甩手上水珠,然後在衣服上抹了抹,這才彎下腰去,對著博果爾行了個標準的淑女禮:“博果爾大人,你好啊……”

博果爾冷冷地“哼”了一聲。然後,倒背過臉去,不再去看丹珠。

要知道,對於一個小小的女奴,即便是對博果爾保持著十二分的恭敬,可是,博果爾還是不願意對她正眼以待的。

“回博果爾大人的話,這些事,恕丹珠不能答應……”丹珠望著博果爾,以一種十分尊重,卻也十分慎重的語氣說道:“要知道,丹珠隻是一個女奴,主人要讓丹珠做什麽,丹珠是不可能不去做的……所以,丹珠恐怕是要讓博果爾大人失望了……”

丹珠的語氣,雖然有著十二分的失望,可是,卻有著十二分的真摯。要知道,她隻是一句女奴,在端木陽要將她送給端木灼的時候,她沒有辦法拒絕,那麽,同樣的,在端木灼招她過去自己的帳蓬裏的時候,她一樣的,也是沒有拒絕的餘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