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說完,端木陽還沒有等到年輕的王妃開口,自己倒是忍俊不禁,“嗤”地一聲,竟然先笑了起來……

那笑裏,充滿了得意,充滿了自嘲,還有說不出的、淡淡的、仿佛是難以言傳的苦澀之意。

也不看看你是誰的王妃?

怕這女子,即便是現在站在他的身邊的這位王妃,到了現在,都還不知道,這“王妃”的稱號,並不是她的第一次吧……

燈火飄搖,紅燭閃閃。那位年輕的三殿下就這樣坐在紅燭之下,靜靜地望著自己的正若有所思的王妃,狹長的眼眸微微地眯著,光潔的臉龐上,還帶著一抹說不出的,溫柔得仿佛入骨的笑意。他望著自己的王妃,就仿佛是望著手心裏的珍寶一般,既愛不釋手,又若遠若近。

“對了,我想問你個事……”本來還對端木陽極度排斥的年輕的王妃,忽然因為心有所思,而對眼前的男子,暫時地將個人的成見放下了——其實,她也說不出為了什麽,似乎不喜歡自己的這位所謂的“夫君”。似乎是因為自己失去了一切記憶,所以對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排斥起來了吧……

神思逸出很遠,可是,都和眼前的人和事無關,年輕的王妃微微地搖了搖頭。將飄遠的思緒收了回來,可是,因為短暫的忽略。她甚至連剛剛的端木陽的那句“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王妃”的那一句調侃的話,都統統地忽略了。想想如果她聽到了,一定又會冷嘲熱諷一番。可是,此時的心裏還掛著珠玲花,心裏也就選擇了自動過濾。她抬起頭來,望著端木陽,忽然說道:“珠玲花算是我的丫頭,也就是我的人了,是吧?”

探詢的語氣,說不出的小心翼翼,仿佛這個答案對她來說,十分的重要一樣:

“既然是我的丫頭,那麽,我就有支配的權利。然後,若是我想拿她怎麽樣都是成的吧?”

連炮珠般地問出來的問題,頗有些急不可耐之意。年輕的王妃一張早被吹幹了汗水的微微紅的小臉,在這柔和的燈光之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朦朧的美。就仿佛是被鍍上了一層淡薄泊的光輝一般,遠遠近近地看去,流光溢彩,有一種令人一望之下,就想一口咬下去的衝動。

那樣的容色,在這個隻有兩個人的空間,有什麽說不出的情愫在微微地蕩漾。仿佛是秋水漣漪,被輕剪的羽掠過,再也難以平靜下來。

端木陽靜靜地看著,有什麽在心裏緩緩地流淌著,他不由自主地上前,抬起了女子的下頜,想在她的嫣紅得仿佛是一枚櫻桃的臉上,印下一個淡淡的吻痕——

然而,年輕的王妃的臉,快速地閃了過去,微微地帶了些說不出的羞赧之意。仿佛她的問題,她的語氣,是在向別人索要什麽不應該要的東西一般。

要知道,想要支持一些人做一些事,首先的,要確實自己對於那個人的可以支配的能力,還有就是那個人的歸屬的問題。所以,年輕的王妃,就開始問端木陽,想知道珠玲花是否以後都歸自己管。而自己,對於她的支配,又究竟是到了哪種地步。

“是的,自從來到你的身邊開始,她就是你的人了,無論你要她做什麽,又或者是說想要拿她怎麽樣,都是可以的……”

還以為年輕的王妃想問什麽,卻原來不過是一個丫頭的問題。雖然心裏的綺念被打散了。可是,端木陽卻並沒有懊悔的意思。要知道,他是由著漸循漸進的想法而來的,隻希望兩人人可以兩情相悅,天長地久,而不是貪圖一時的滿足。

不得不說,很少看到年輕的王妃那樣的認真得幾乎是期盼的眼神。所以,雖然心裏覺得奇怪並且得意。可是,端木陽的臉上,還有微微地浮出了一抹淡薄的淺笑——嗬嗬,他的王妃,倒是開始關心身邊的人了呢。

一念及此,他的深色的眸子底下有些微的放鬆的神色——唉,和聰明人打交道,還真不容易啊,更何況,是一個急於尋回記憶的聰明人?相信隻要有一絲的不慎,他就會露出馬腳來。

心裏暗地裏鬆了口氣,端木陽握緊王妃的手,微微一笑,說道:“她的命,都可以是你的……”要知道,在這些個貴公子的家裏,所有的丫頭的命,都是不值錢的,就好象說端木陽,若說他家裏死了個丫頭什麽的,也不會有人追究他的什麽過錯。

所謂門第出身,本來就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任你窮盡己力,都沒有辦法走到另外的,不屬於自己的那一端的風景去。

身份的貴賤,直接地決定了一個人的半生的命運,沒有人有能力更改……

“哦?”端木陽的答案,明顯是王妃想要的一個,她眨眼:“那麽,我若是想要將她許人,也是可以的了?”

明顯地怔了一怔。端木陽笑了起來:“那麽,你想將她許給誰呢?”要知道,王妃來這裏的時間並不長,認識的人,也並不多,可是,此時她竟然要將自己喜歡的丫頭送人?

“我想將她許給鐵裏木——我看他們蠻相愛的,相愛的人,本來就應該在一起……”年輕的王妃忽然麵露喜色,仿佛她這一舉動,就是幫了人家的多大的忙一般。

可是,端木陽的臉驀地沉了下來。滿眸子的喜色,仿佛是結了冰一般的難看。他望著自己的王妃,眸子裏的光,不停地在變幻著,變幻莫測。過了半晌,才冷冷地說了句:“你想將珠玲花許給鐵裏木也是行的,不過,有一個前提——”

故意頓了頓口,仿佛在等待什麽。果然不出所料,性急的王妃,並不是能藏得住話的人,一聽到端木陽在關鍵時刻賣起了關子。她連忙追問道:“什麽前提……”

真是沒有看到過這種人,前一分鍾還說,什麽都由她作主,可是,這才一秒沒有過的時間,話音就變了,就變得有前提了……

那麽,所有的前提,是不是都是這樣來的?

“那就是,要等到我的王妃愛上我的時候啊?”驀地響起來的大笑,使年輕的王妃開始意識到被戲弄了。於是,她的一臉的心不在焉,立時地變成了惱羞成怒。她的本來白淨如花瓣的臉,“騰”發紅了起來。這一邊,人已經氣哼哼地扭過了頭,暗暗地怒道:“哼,不愛你,做什麽要嫁給你?”

是啊,她的記憶,雖然不見了,可是,年輕的王妃總是覺得自己仿佛有什麽事兒是說不出來的。就仿佛是此時,她雖然說著愛端木陽的話。可是,也隻有她自己的心裏,在她的心裏,卻充其量隻是當他是親人一般的存在——

愛?那麽朦朧,那麽模糊。可是,她不愛這個對自己極好的男人,又愛誰呢?又或者說,難道在她的心裏,還藏著另外的一個男人?

可是,那個人,又是誰呢?為什麽此時的她,卻全無記憶呢?

已經是黃昏時分,屋子裏的光線有些暗,那個年輕的三殿下就坐在王妃的身邊,然後雙手握著她的手,深情款款——他的五官是那樣的英俊,仿佛一張天使臉的臉孔,就是所有的女子甘心飛蛾撲火的源泉。他的微笑,是那樣的溫和,仿佛春滿人間時綻開的第一朵春花——而且,在這個時間,仿佛他的眼裏,就隻有眼前的這個女子,天下的絕顏美色,都是塗靡……

可是,年輕的王妃望著他,心底,卻慢慢地浮上一抹輕微的傷——這個年輕的男子,可惜的是,並不是她的最愛……

腦海之中,有一個模糊至極的影子,才要浮現出來。那個人的背影,依稀的熟悉,那個人的微笑,仿佛可以令人心心碎,那個人,在一直在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不停地對她說著什麽,可是,她卻一個字都聽不到。於是,心裏開始焦急起來,她剛剛想要去追溯時,那個人影,隻不過一下子,卻又消失不見。她的頭,忽然又劇烈地痛了起來。

於是,她手按住自己的頭,喃喃地說道:“痛……”

仿佛記憶被割裂了,割裂而又重合,年輕的王妃抱著自己的頭,掙紮著,喘息著,然後,終於敵不過腦海之中的重重波濤和撞擊,然後,她又再一次地,昏了過去。

看到她又再頭痛,端木陽大吃一驚。他緊緊地抱著她,然後將她放到床榻之上,看到這個女子的痛苦,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開了一般。

他是愛這個女子的。一直以來,就因為沒有回應的愛,他就選擇了恨,選擇了報複和折磨。

他天生就是一隻飛翔在九天的雄鷹,一朝展翅風去聳動,他又怎麽能,將自己的腳步,被一個平凡而又平凡的女子的羈絆?

於是,他恨她。

他恨她站在別人的身邊,看不到自己的思念和苦,他恨她,一直的心裏,都在裝著別人,一直的為了別人而活,為了別人而勞碌在奔波,從來,她獨獨連個施舍的眼神都不曾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