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月的一聲輕歎,適時地引來的袁直的關注,他望著完顏月,微微地笑著:“怎麽?攬月郡主可是有什麽心事麽?”
“沒,當然沒有。”完顏月微微地蹙了蹙眉,看也不看袁直,向前緊走了幾步,似乎想要追上多鐸:“淩國都城繁華無比,完顏月隻是輕歎,今日初來,不日就要歸去,就看不到這盛京之景了……”
完顏月的話,極是敷衍,她甚至不想再和這個表麵微笑著,其實眸子裏好似千年寒冰一般的男子走在一起,因為直覺極準的完顏月相信,若是她過於接近這個男子,怕到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袁直並沒有要放過完顏月的意思。看到那一身紅衣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些,他微微地眯起眸子,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哦?郡主莫非要歸去麽?可是,直卻聽說完顏王不日就要來京呢……前來參加大皇兄的婚禮呢……”
“什麽?”這是完顏月並沒有聽過的消息,就連多鐸都隻和她說,在京城半月有餘,他們就要歸去,而多鐸還說,他已經送信給完顏王,說是完顏月就在他處,屆時將會帶她一起歸去。
可是……可是……
完顏月望著袁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直覺這個二皇子的話並沒有說完,而這她的父王想要參加的婚禮,也絕對不會是簡單的婚禮。
腳步驀地頓了下來,完顏月咬緊下唇,冷冷地望著那個舉步若定,可是神色之間卻深似海的袁直,草原上的女兒,從來不知道爾虞我詐為何物,隻是看到袁直說一半停一下,忽然伸指一指他的臉,冷冷地說道:“你……將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剛才的話?”袁直微微地笑了起來。他眯起眸子來,望著那一個明顯覺察到什麽的完顏月,裝作納悶兒地問道:“請教攬月郡主,直剛剛說什麽了?”
玩心計,玩智謀,完顏月顯然並不是袁直的對手,聽到對方故意刁難,完顏月的臉氣得漲紅,她咬緊牙關,恨恨地望著袁直,冷冷地說道:“就是說我父王會來你國都城參加婚禮的事情啊……你…你給我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哦,公主問的原來是這個啊。”袁直似是恍然大悟般地撫了撫額頭,想了半晌,才慢慢地說道:“其實,這件事情,直也不是很清楚,隻是隱隱約約聽父皇和大皇兄說過,完顏王不日就要來京,參加大皇兄和他……的婚禮。”
話隻說到一半,重要的幾個字眼也被隱住了,袁直的語氣驀地頓住。他抬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望著臉色漸漸轉黑的完顏月,忽然露出一抹驚慌的神色來:“莫不是公主一直都不知道有這些事麽?那麽,倒是直多話了呢……”
一邊說著,袁直一邊加快了腳步,他一邊走,一邊喃喃:“哎呀,這下不妙了,攬月郡主原來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看到袁直的話隻說了一半,人又逃開了,完顏月急步追了上去,她一邊追,還有邊怒道:“二皇子殿下,你趕快和我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父王來參加他……什麽的婚禮?那個他什麽,不會是他的“女兒”吧。看得出來,這個什麽二皇子殿下明明知道了所有的事實,可是,卻偏偏不和他說一個字,於是,完顏月一下子氣了起來,當眾追上袁直,狠狠地揪著他的衣領,怒道:“快說……”
看到完顏月如此的不懂規矩,身為和親親王的多鐸沉下了臉來:“郡主請自重。”
看到多鐸的眼神,完顏月的腳步頓住了,她冷冷地望了一眼那個話隻說了一半的袁直,然後狠狠地鬆開了他的衣領,向後退開了。
然而,袁直卻還是微微地笑著,和多鐸說了一句:“不妨事的,郡主的性格直爽,這才是可愛之處,直不會介意的。”
多鐸和袁直又敷衍了幾句,這才和袁烈一起,徑直的前去了,然而,在完顏月鬆開手,向後退去的時候,袁直卻附耳說了句:“你這樣的火柴一般的火爆性子,誰敢把真相告訴你?”
聽了袁直的話,完顏月微微一愣,在看到他的意味深長的眼神時,直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可是,剛才的話題,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繼續下去了,要知道,經過方才的那一鬧,顯然多鐸已經起了戒心,而他刻意地瞞著自己的事情,若真被自己知道了,想必他不知道會怎樣的防著自己呢……
此時的袁直,一邊走,一邊還在向後望著,以防完顏月會做出什麽不同尋常的舉動來,會破壞了他的一番“苦心”,誰知道,完顏月隻是微微地垂下頭來,隻默默地走,默默地看著地上,既不再去看袁直,也不去看多鐸。
看到完顏月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袁直又緊走了兩步,和她並肩而行,低聲地說了句:“你若真想知道怎麽回事的,那麽,你先得把自己的情緒克製住——今天的事,你認為,若重重演一次的話,會是什麽後果?”
袁直說完,簡直是赤果果的警告而非提醒。要知道,袁烈和多鐸,都是人精中的人精,雖然袁直是想破壞袁烈的婚事,最好能攪得亂七八糟,可是,這樣卻不代表他願意將自己的真實目的,就這樣的暴露在兩人的麵前啊……
不過,完顏月還算是個聰明人,雖然隻是失態了一下子,不過,還是懂得克製的,所以,袁直在鬆了一口氣的情況下,就靜靜地陪著完顏月向前,可是,卻連一個字,都不肯多說了。
走在前麵的多鐸望著袁直一上來就陪著完顏月的樣子,心裏約摸地料到了幾分,他趁著大笑的當兒,低聲和袁烈說道:“大皇子殿下,這二皇子殿下似乎對於我們的攬月郡主,有著異乎尋常的興趣哦——”
多鐸的話裏有話,可是,聽在袁烈的耳裏,也不外乎是想要多一分勝算,然後少一分風險的算計。可是,袁烈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聽到多鐸如此講,他微微一笑:“若是多鐸親王,又或者是完顏王想要改變主意的話,現在還有機會,而烈,必定也不會在意。”
聯姻一事,從來是相互相成,沒有誰強逼誰的道理,而今帝王賜婚,豈是說改就改?更何況,對方還是另外一個皇子?
袁烈的話,也是說得不輕不重,語調淡淡,語氣漫不經心,怎麽聽來,都是一副渾然都不在意的樣子。
“想來大皇子殿下誤會了——”多鐸也是個八麵玲瓏的主兒,聽其言觀其行,就知道袁烈的心裏在想什麽。而且,協議還未達成,就此心存芥蒂總是不好。於是,多鐸“哈哈”地一笑:“我隻是在提醒大皇子殿下,不要被人在身後動了手腳而已。”
聽到多鐸如此說,袁烈也笑了起來:“親王的提醒,烈當銘記於心。”兩人都是當世人人傑,梟雄中的梟雄,話點到為止,接下去,都叉開了話題,講起了一些無關風月的笑話,
他們的身後,是兩個各懷心思的男女。現在的完顏月幾乎已經斷定,這個二皇子殿下所留了一半的話音裏,一定和自己有著密切的關係,可是,他不肯說,自己也奈他不何——
不過,完顏月相信,生在王室裏的男子,天生就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思,這肚子裏的腸子,也是七巧八彎的——而這個男子,看似失常之間所說的話,恰巧是有意想要透露給自己的真相——
皇兄成婚,皇弟是恭賀新禧呢?還是要蓄意破壞?兩個同樣是天之驕子,同樣有放手一搏,然後位尊九五的機會,那麽,兄弟之間的博弈,也一定是觸目驚心了?
再想起那個深深地藏匿在自己心裏的男子,完顏月微微冷笑一下,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既然父王已經在來淩國的途中,那麽,也就代表了他的人還沒有來到淩國,也就是說,自己還是有機會從這個看假毫無心計,其實城府極深的二皇子的口裏,探出自己想要的真相的?
手心慢慢地握緊了,完顏月緊走兩步,跟在袁烈和多鐸的身後,竭盡全力地不讓對方發生自己有哪怕是一絲一毫的不妥。而她的腦子開始急速地轉動起來,開始想著,要怎樣從老奸巨滑的多鐸的口裏,套出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
一行人表麵看來笑語宴宴,其實卻是各懷心事,初春的陽光兜頭落下,照得那一張真的笑著,假的笑著的臉,有一抹說不出的虛假虛偽,仿佛一副副完美優雅的麵具一般,沒有人能看得透,那麵具之後,究竟是些什麽東西。
忽然之間,感覺到厭倦起來,完顏月微微地抬起頭來,望著那明麗的陽光,還有猶自帶著幾分寒意的冷風,苦澀地笑了起來。
端木陽,希望你不要告訴我,你早已知道了那個我到了現在還不知道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