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的傷,是純粹的內傷。這一行千裏,可以說是步步危機,大戰三天一次,小戰一天三次——前天,就在前天,唐方為了去救差點兒被人傷到的小柳,自己的背心狠狠地中了一掌,內傷到現在都還沒有好。

時光,在靜靜地流逝,二月的天氣,塞外依然是冰天雪地。小唐就輕輕地縮在那件大氅之下,一直地,靜靜地望著那個擺在眼前的,玉質的小小的盒子,依舊一聲不出。

小柳心裏難過,小柳心裏著急。可是,此時的她,根本就插不上話來,隻好眼睜睜地望著,眼睜睜地幹著急。

“唐山,你的主子想要做什麽啊……”終於忍不住了,小柳扯了扯唐山的衣角,輕輕地問了句:“你看看他,都成了這個樣子了,卻怎麽都好象一點都不著急?”

是啊,冰天雪地,食物短缺,就連飲水,都成了問題,可是,這個小唐卻還是一副不急不燥的樣子,令小柳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不知道。”唐山望著自己的主子,神色之間頗為擔心,可是,這擔心卻又隱藏著,不讓小柳看出來。他想了想,敷衍一般地說道:“不在著急,公子這是在想辦法呢——隻要有公子在,從來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唐山一邊說,還一邊對著小柳指手劃腳:“在鄴城,在陶家,你也曾經看到過的,是不是?”

“那倒是了。”小柳點頭,她的單純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微笑來:“小唐公子可是真的有本事呢……”

“那……”唐山還要說什麽,隻聽唐方在一邊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他會意,驀地轉過身來,卻隻看到唐方正以手成卷,放在口邊,輕輕地咳嗽了一下,他點頭,然後會意地轉過身來,對小柳說道:“你啊,休息一下吧,別白擔心了——”

說完,還不等小柳回答,他的右指已經疾風閃電般地伸出,在小柳的身上一點,那個正想開口說什麽的小柳,立時身子一軟,就向著一側的地下跌去。唐山伸手接住了,然後將小柳輕輕地放在地上,這才轉過身來,用十分擔憂的眼神望著小唐:“公子,怎麽樣,雪蠶還是不孵化嗎?”

“還是不行啊——”沒有了小柳的存在,唐方說話隨意起來,他望著那個白玉盒中的雪蠶,望著那半天都不曾動過一下的白得幾乎透明的小小蟲子,搖頭:“這裏接近天山,已屬極寒之地,可是,這雪蠶卻還是沒有一絲的聲息。”

“那……是不是雪蠶在川中呆的久了,所以來到這裏,偏偏就不習慣了呢?”憨厚的唐山,沒有什麽心計,聽到公子為了雪蠶犯愁,連忙上前,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你個唐山啊,知道什麽?”小唐給了唐山一個白眼,望著他,伸手給了一個“爆栗子”給他,啼笑皆非地說道:“哎,你小子,怎麽淨想些不著邊際的啊……”

雪蠶,原產自天山,生性喜陰,喜寒。而它的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用來咬下天山雪蓮的花莖,用它體內分泌出來的凝膠將雪蓮的殘口凝結,這樣的話,才能使得雪蓮在摘下來的十二個時辰之內,不枯不萎,不幹不燥。

這樣,才方便收藏,然後找到安全的地方,加以煉製,那樣煉出來的藥丸,便成了可以克製一場相思空如水的解藥。

小唐早在經過山穀的時候,就相中了這個地方。所以,他們冒著被困的危險,在這裏停留,想要等到雪蠶孵化之後,才趕往天山去

“是呢,公子,你還記得麽?你上次外出歸去,就嚷著川中氣候不好,嚷著不習慣呢。”唐山是一個直腸子的人,雖然被主子罵了一頓,可是,他一邊撫著頭上的爆栗子,一邊還是嘿嘿地笑著:“所以呢,我在想,這蠶兒啊,應該是在川中呆的久了,會不會回到這裏,也不習慣了。”

“蠶是蟲子好不好?它怎麽會知道習慣不?”聽到唐山拿自己和一條蟲子比,小唐仍舊是又好氣,又好笑。他望著唐山,剛要說什麽,可是,低下首去時,卻發現那個白玉盒子的周圍,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層,而那條蟲子真的仿佛冷怕了,此時更是緊緊地縮成一團,仿佛真是怕凍的樣子——這樣的動都懶得動一下,哪裏有一點兒回到這極寒之地的興奮模樣呢?

再一想唐山的話,唐方猛然神色一動——這條雪蠶,是在川中孵化出來的,雖然有著抗寒的天性,可是,它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川中,從來沒有接受過這麽低下的溫度,是不是真的有些抵受不了呢?

微微地側頭想了想,唐方小心翼翼地從自己的身上撕下一片衣角,然後墊在蠶兒的身子底下,然後又將自己的血管割開,小心翼翼地喂入雪蠶的口中,這樣一來而去,折騰了半晌,那蠶兒似乎是吃飽了,這才懶洋洋地動了動身子。

陽光從山峰之間的縫隙裏閃過,將光線輕輕地從頭頂投射下來,正好照在那條懶洋洋的,通體透明的蠶兒的身上,隻見那蠶兒在陽光的照耀下,正輕輕地搖動著身子,過了不多時,它竟然開始吐絲,將自己團團的包圍起來,看這陣勢,怕不用等到太陽西斜,這繭就會完成。

“好了……”唐方有些疲憊地抬起了頭,望著天山的方向,輕輕地吐了口氣:“唐山,準備收拾東西,我們就要走了。”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將那個玉石的盒子收起來,放入懷中,唐方這才抬頭,準備起身。

“呃,好的。”憨厚的唐山,向來是個聽話的主兒,一聽要收拾東西,連忙“可是,外麵的那些人呢?”

“那些人,我自有辦法打發。”唐方站起身來,用手拈起一把雪末,輕輕地揚了一下,試了一下風向,然後從懷裏掏了一樣東西,來到地勢稍高的上風頭,輕輕地往地上灑了一層,那藥粉,看似微紅,可是,一落在雪堆裏,卻變成潔白,潔白的顏色——而那雪層卻隨著粉色的藥末的落下,驀地融化起來。而且融化的速度之快,更是令人匪夷所思,過不了片刻,唐方他們腳下的方寸之地的厚雪,全部都融化了,白色的雪層融去,化為涓涓細流,向著地勢矮的地方流去,覆蓋的冰雪被融掉了,露出了覆蓋在冰層下麵的黑色的土地。

看到那融雪的範圍越來越大,唐方這才拍拍手,站起身來,吩咐唐山:“別踩到了那水啊……”

那可以融化雪水的毒藥,其實是一種烈性的毒藥,而且,他的最奇特之處呢,就在於遇毒化毒——你本來隻用了一分的毒藥,放到了雪堆上,雪遇藥而融,可是,這融化的雪水,也全部都變成了毒藥,再遇雪而化,再一化為毒。

所以,唐方現在就在算時間,爭取走在時間的前麵。看到那雪堆正在漸漸融化,唐方一拉背起小柳的唐山:“我們走……”

潛伏在穀外的殺手們一看到穀內有人正向外衝出,連忙挺劍迎了上去——這塞外苦寒,而唐方又在穀口設下了道道屏障,所以,自從唐方他們一行進入這山穀之後,他們就一直的在外麵等著,無計可施——

要知道,唐方受傷,諸葛英武昏迷不醒,隻剩下了那個模樣憨厚的唐山,這一行人,的確是沒有將他們放在眼內的。可是,無法靠近,他們就隻好等,到了今天,終於看到他們糧盡而出,這些人個個喜不自禁——這自投羅網的主兒,他們當然不能放過。

可是,這一次斷後的,卻是唐方。而他也並未真心應戰,隻是不停地閃、移,騰、挪,那目的,好象隻是在拖延時間。可是,八大高手,卻是奉了必殺令的,一看到唐方不停地閃、移,個個都紅了眼的他們,更是一輪更甚過一輪地強烈地攻擊。

忽然,唐方一個不小心之下,背後的空門露出,一道劍光閃電般地劃過,劃出一道血線,血,飛濺在雪色的土地上,染紅了一地的潔白,觸目驚心。就在八大殺手麵露喜色,準備更加淩厲的攻上去時,隻見唐方驀地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對著他們橫空灑了過去。

這在這一個瞬間,唐言已經微微冷笑著,身子仿佛彈丸一般地疾射而出,下一個轉眼之間,他就已經出現在十數丈之外。而唐山,在唐方的身子動的時候,也背起昏迷中的小柳,全力地向外跑去。

眼看得唐方就要逃逸,八大殺手長劍一挺,想要盡力追殺,可是,就在他們才轉過身來時,隻聽到一個驚恐萬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霧……霧……”

八大殺手轉身望去,卻隻看到唐方他們消失的方向,正有縹緲的薄霧慢慢地飄逸過來,那輕霧,色呈粉紅,時濃時淡。此時,順著風的方向向這一行人慢慢地包圍過來,看那形勢,不用半盞茶的功夫,就可以把這一群人全部都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