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群妃妾們來到陶心然的院子裏的時候,陶心然已經走出門口迎接——這也是陶心然的習慣,先禮後兵,若你客客氣氣,她自然也客客氣氣,可是,若你咄咄逼人,也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那一群女子,足足有七、八個。也是的,貴為當朝的大皇子,袁烈也是有著自己的力量後盾的,而這些力量後盾,為了要抓牢這一根未來的浮木,自然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巴結,然後想盡一切辦法,攀龍附鳳。
這本是古代鞏固力量的最簡捷的辦法,每個人,都在為自己家族的利益還有未來著想,隻是,陶心然在乍一看到這些鶯鶯燕燕的時候,還是覺得頭狠狠地痛了一下——唉,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七、八個女人,再加上一大堆的丫頭起來,你算算,得有多少台戲了?
可是,這找上門來的女人們,是不能拒絕的。就連袁烈都說過,因為他府裏的這些女人們個個都不是簡單的角色,都有著極其深遠的背景,所以,陶心然一定要以己力來應付,而他,無論陶心然麵對什麽,都隻有袖手旁觀的份兒——當然了,這話也是試探,袁烈也想要看看,這個將鄴城陶家的十三房管事都製服得服服帖帖的如此年輕的女子,是否真有本事應付她的這一幫女人,是否真有本事,幫他將這個大皇子府管理得井井有條。
無可否認的是,袁烈是在利用陶心然,可是,這利用卻是冠冕堂皇,容不得她有半點的拒絕。
一行人翩翩而來,在院子裏站定,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身著湖綠衣衫的年輕女子。那女子,化著淡淡的妝容,眉眼精致,斯斯文文,一身並不耀眼的湖綠,在這些大紅粉柴紫之中,顯得卓爾不群,清閑自在。可是,向來深諳人心的陶心然隻側眼描去,乍一看,她就知道,這是一個有心計的角色,可以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置身事外,然後作一個幕後策劃。
而緊跟著她的,則是一個身著粉紅衣衫的俏麗女子。如果說,那個湖綠衣衫的女子是一株清新的嫩柳的話,那麽,這個粉紅色的女子,就是一枝迎風招展的桃花。
一眼望去,七、八個女子,各展姿色,傾國傾城。陶心然在頭痛之餘,不得不暗歎袁烈豔福不淺,怕這一堆女子的任一走出門口,都是回頭率麵分之二百的角色。
“喲,這位想來就是大皇子殿下所說的那位陶姑娘了罷。陶姑娘,姐妹們這廂有禮了/”站在人前的粉紅色衣衫的女子,口裏雖然說著有禮,可是,看她那表情,看她那神態,一點都不象是有禮的樣子。而她的口裏一邊說著話,一邊回頭,已經招呼跟在身後的姐妹們往屋裏坐了。而陶心然,就被她們曬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明明知道袁烈帶回來的是未來的大皇子妃,可是,這個女子故意隻以姓氏來相稱呼,那麽,就證明她根本就沒有將這個病弱得仿佛風吹即倒的女子放在眼內。
這不放在眼內,當然是沒有問題,陶心然也不會在乎,可是,若是口出狂言,那麽,陶心然就沒有必要再忍讓了。
畢竟,她不同於這些個或者已經將自己的命運和燕王府早已緊緊連接在一起的女子們,也不同於那些費盡心機潛入燕王府,居心叵測的女子——她隻是一個過客,來這裏的目的,也隻是為了一個不得不履行的承諾,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所以,若是陶心然在這裏被人欺負了,打壓了,相信不為袁烈,就為了她以後走出燕王府之後不後悔,她也絕對不會假以辭色的。
看得出陶心然的尷尬,那個湖藍衣衫的女子微微一笑,對著陶心然點首:“我這位妹妹啊,出身將門,天生就是心直口快的主兒,還望陶姑娘不要見怪才是。”
出身將門?天生就是心直口快的主兒?陶心然在心裏微微地冷笑,這女子好會說話,是不是待會兒,她那位“心直口快”的妹妹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臉上,她也要忍著她這位“出身將門,天生就心直口快的妹妹”呢?
當下,微微一笑,陶心然淡然說道:“心直固然是好的,可是這口快,可得要防著禍從口出啊……”
既然第一個下馬威已經來了,那麽,陶心然也就沒有必要客氣了,畢竟這半年的日子要過,答應袁烈的事情也還得做。這相比較下來,她若不能降服這班女人的話,倒不叫袁烈看盡笑話了?
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外表溫和的女子,也會如此的話裏藏刀,那個湖藍衣衫的女子微微一怔,再望向陶心然蒼白得仿佛初綻白蓮一般的麵龐時,已經微微地帶了些警惕——看來,這個未來的大皇子妃也不是什麽好應付的主兒。
一個回眸之間,湖藍衣衫的女子微微一笑,如春風拂麵。她微微一斂衣襟,保持著應該有的風度和疏離,溫言說道:“那麽,陶姑娘請……”
陶心然微微一笑,也不答話,徑直來到自己平日所坐的位置上,然後開始招呼明月衝茶。明月實在是一個非常伶俐的丫頭,衝茶這些粗活兒,不等陶心然吩咐,就早已準備好了。於是,那些個鶯鶯燕燕在初坐下來時,手旁,就早已擺上了熱氣騰騰的清茶。
茶的淡香,是陶心然最喜歡聞的味道,以前的時候,她就曾經喜歡在幹燥的秋季裏,衝一大壺茶,放在屋內的桌子上,不為喝,隻為聞那淡而清雅的茶香,隻為看那熱氣騰騰的,朦朦朧朧的模糊的氣息。
茶盞,被這些女子們持在手中,可是,神色的交換,也在一個低首之間。就已經默認完成。要知道,糾集了這麽多的人過來這裏,平時裏那些勾心鬥角的女子們難得地同仇敵愾地坐在一起,那就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要將她們共同的敵人打退出去……
陶心然坐在上首,望著這些個花枝招展的女子們,不動,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凝望著手中的茶的淡淡的煙霧氣息,一時的,仿佛有些怔住了。
是誰說過的?女人之間的較量,通常在一個“度”字,這個度,若是把握得好,三千弱水,你就是他必取的那一瓢。可是,若是把握不好,那麽,人家還未開口,你就已經輸掉了。
所以,陶心然在等,在等著別人先開口。她在等著別人開口之後,迎頭一個痛擊,然後,將這一次的較量時間縮到最短。
寂靜,隻是保持了一個抬首的功夫,再抬起頭來的陶心然,就看到那個坐在最下首的紫衣女子說話了。
那個紫衣女子,姿容秀麗,嬌小玲瓏。坐在眾們傾國傾城的女子之中,既不是最美,卻也絕對不是最醜。而她所坐的位置,也是十分的微妙,剛好是靠近門的位置,既可以將別人的神情盡收眼底,也可以恰巧地將自己的,不想讓別人看到的表情,適當的掩飾。而她說出的話,也是相當的激烈,仿佛想要挑起一場戰爭一般的,鋒銳,卻一針見血。她說:
“聞陶姑娘出身江湖,比起我們的這些官家女子,自然是見識多廣,可惜的是,在朝在府,禮儀居上,卻不知陶姑娘在入大皇子的府門之時,可專門的經過這一方麵的訓練呢?”
紫衣女子一語畢,所有的人都將眼神望向了坐在上首的陶心然。要知道,出身的高低,不單單是氣度以及氣質上的差別,它在某一個層麵,在那些特定的場合,代表的是一個的氣度以及教養,更甚者,還有衡量各方微妙關係的底氣。而這女子的言下之意,明裏是為了陶心然好,問及她是否得到過這方麵的知識,可是,這暗裏,卻是鄙夷而且諷刺,諷刺陶心然出身草莽,粗鄙女子一個,不配登堂入室。
要知道,在場的各位,要麽是大將軍之女,要麽就是文官女眷。這些人,自幼就受過良好的教育,而在初成長之時,為了進入大皇子府,想必也經過過更加嚴厲的教導。所以,此時講起這些,那些女子們同時交換了一個眼色,再抬首時,眼底的自豪,還有自信,不言而喻。
陶心然忽然微微地笑了起來。笑容如花開,那個蒼白得仿佛白蓮初綻的女子,就在一瞬間,變得容光逼人,雍容萬千。而陶心然的話,卻是對著眾女子說的。字裏行間,都是一種常人無法企及的氣度,還有如蘭芝入室的氣質。她說:
“家世如何,父輩如何英明又如何?你是想要頂著父輩的麵子過一輩子呢?還是覺得大皇子殿下是如此的無能,非要靠你的父輩來製衡?”
袁烈就是陶心然的擋箭牌——既然袁烈說了,府內的事情,讓陶心然看著辦,那意思就表明,若是那群女子欺壓了陶心然,他會袖手旁觀,可是,若是陶心然打壓了那一群女子的話,他同樣會是漠然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