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除了大皇兄和那個人之外,除了“她”的本身的力量,還有誰,在陶家安插了一股不為人所知的力量?而那個人的如此的苦心潛伏,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麽呢?難道和他的皇兄,還有那個人一樣,都是誌在陶家的那一樣東西?
事情本來已經呼之欲出,可是,卻在他們想要追溯時,變得撲朔迷離。袁慎微微地搖了一下頭,用手撫了撫額頭,無聲無息地長歎了口氣。那個女子身上的毒,早已毒入膏盲了吧,可是,她卻還在有條不紊地處理著所有,真不知道,在她的心裏,究竟什麽時候,才將自己的生命,放在所有的第一位上去。
她就是那樣的一個女子,事事設謀周全,樣樣想得全無漏洞。可是,她為了承諾,為了幾個徒弟,也為了身邊的每一個人,可獨獨不會為了自己……
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可以將自己置身於所有人的後麵,然後完全地忽略自己?可能,這就是別人無法理解的奉獻精神,可能,這就是“她”的所謂的人生原則……
臘梅的香味,依舊隨著冷風飄搖而來,可是,那個一身黑衣的年輕公子,就在這耀陽高照的冰天雪地裏,漸漸遠去。
我們的這一生,有很多人,空活了一世,卻不知道活的意義,可是,有的人,卻一直地為別人活著,不問功名,不為利祿,隻求開心一生,隻求問心無愧……
華麗深宮,深宮不知時日長。
華麗的宮幃之中,明燈映輝煌。透過裝點華麗的裝飾,寬大的繪著牡丹花開的巨大屏風,將這個空間分隔成兩個絕對的空間。前者,是接受眾妃膜拜的威嚴光輝。而帷幕之後,則是埋葬一個女人最美年華的華麗的牢籠。此時,前廳的燈火淡淡暗淡,閃著五星芒的淡淡印記,仿佛黑夜蒼穹之中的閃閃點點一般,雖然明亮,卻仍舊無法將黑夜照亮。仿佛隻屏風之後的紅色光暈,才會令人感覺到放鬆的意味。
屏風之後,幔帳低垂,都是些將一生的年華都交付這寂寞深宮的女人。此時,一身華衣的李皇後靜靜地坐在明黃色的錦凳之上,在翻看著太監遞上來的彤史。
十一月十三日,如意宮,如妃。
十一月十四日,星瀾殿,鍾美人。
十一月十五日,如意宮,如妃。
十一月十六日,星瀾殿,鍾美人。
……李皇後神色陰沉地翻著,一雙散去了和善的眸子裏,充滿了令人心顫的戾氣——今月初,這十餘日來,皇上停留持有地方,除了如妃,的如意宮,就是星瀾殿的鍾美人。此外,除了午時例行的問安之後,就連她,也都沒有多餘的機會再再見過皇上。
要知道,後宮專寵,這可是從來都沒有的事情啊,最近,皇上這是怎麽了?竟然流連在如妃的如意宮裏和那個新封的鍾美人的星瀾殿裏,而其他的妃嬪三千,就是想見他一麵都難了?
手中的彤史被“啪”的一聲,扔在桌子上,那樣的敲響深夜暮色的脆響,令下在守夜的宮女蘭兒的手,都顫了一顫。本來已經到了眼皮的瞌睡,瞬間煙消雲散了,蘭兒用手揉了一下眼睛,將身上的衣衫重新包裹緊了一些,然後,重新坐直身體。開始望著麵前的朦朧黑夜,沒有一絲希望的眸子裏,全是空洞的茫然不知所措。
要知道,李皇後表麵和善,內心卻是暴戾,而她,向來最是記仇,隻要誰有稍稍的假以辭色,她必定會借機重責,還以顏色。
可是,寂寞深宮時日長,那樣的寂寞得足以令以發瘋的漫長歲月裏,那樣的風起花落,歲月日長,足以將一個女人的心裏的最後的一絲希冀都消磨殆盡,於是,爭鬥還有臣服,便成了她們的生活的最後的內容——若是生活裏最後的一點樂趣都失去的話,她們又將何以為繼?
忽然之間微微地歎了口氣,如果說李皇後的狠毒還包裹在和藹可親的外表之下的話,那麽,又有哪一宮的嬪妃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呢?要知道,和蘭兒一起住的小月,就有昨晚,隻是因為不小心失碎了一個燭台,就被她所侍候的謹妃打了個半死,到了現在,還在她的破舊的小床上,昏迷不醒。
冷風,飄搖而來,十一月初的天氣,不知為何在第一場雪落去之後,卻沒有繼續再下,所以,此時的天氣,是清冷,清冷的。
蘭兒站起身來,輕輕地跺了一下腳,借以緩解因為冰冷和長時間的固定而逐漸麻木不仁的腿的壓力。院外,明白遲遲而來,照亮整個華麗宮宇,也照亮花葉落盡的,斑駁陸離的枝幹樹叉,那樣的奇異的圖形,仿佛是來自九天外的奇異的圖騰,長久而沉默地存在著。
明月,照在殘留的冰雪碎屑上,仿佛寂寞時光,正在這冷月之下,慢慢地消逝……
一邊搓著手,一邊輕輕地跺著腳的蘭兒,遙望冷月,忽然怔忡起來。那些時光,那些流年,就在明月的盈缺之中,就在這雪月的映照之中,這樣無聲無息地去了麽?
屋子裏,依舊溫暖如春。坐在錦凳上的李皇後,沉默良久,終於用手塗滿丹寇的手,輕輕地撫著額頭,開始搖頭歎息。
皇子之爭,已經隱現端倪,後宮嬪妃之中,各自都在為自己尋找後路,可是,帝王對這一切,卻是視而不見,仍然縱情聲色,樂而忘返。你說說,這要她如何是好呢?
“娘娘。”看到李皇後如此的煩憂,貼身的謝玉湊上前來。她站在李皇後的身後,輕輕地幫她捏著肩膀,然後柔聲細氣地說道:“娘娘可是在為如妃和鍾美人的事情煩惱?”
“你自己看看吧,一連十餘日,皇上硬是連其他的宮門都沒有進過,不是在如妃那裏,就是去了鍾美人的那裏。”
重新微微地歎了口氣,李皇後的風韻漸逝的臉上,忽然有一抹說不出的疲憊,在她的眉角,若隱若現。
她握住謝玉的手,歎息道:“謝玉,哀家入宮二十餘年,自問一直兢兢業業,如履薄冰。可是,究竟要怎麽做,才能讓皇上滿意?先是陶瑕妃,然後是如妃,然後……”
那些個名字,就在唇邊,就在喉嚨,可是,欲——脫口而出時,卻連名字都已經叫不上來。
皇王薄情,最難消受帝王恩。而今,那些曾享三千恩寵,曾居於眾人之上的女子,都已經銷聲匿跡了。她的最美好的年華,也在長期而無望的等待裏,消失殆盡,可是,帝王的眼神,卻從來都沒不曾在她的身上,停留片刻。
一想起那些個豔若桃花,可以在帝王的懷裏肆意撒嬌的年輕的嬪妃,李皇手用力地撕著手裏的帕子,長長的指甲,幾乎要生生折斷。
謝玉的眼神黯了一下。
在這可以吃人的後宮之中,她足足陪伴了皇後二十年。如果說,皇後將這一生的最好的年華,都消耗在空空的等待裏,而她的一生的最好的年華,又何嚐不是用來陪葬——用來陪伴一個嬌俏的少女的向著一個滿腹計謀的、老謀深算的皇後的轉變。
可是,未必等待和算計就有用的。比如說一個男人的心,又比如說,一個男人的愛。
皇上不愛娘娘,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要知道,當年皇後入宮,隻是一個小小的才人。可是,和她一起入宮的瑕妃,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答應。瑕妃生性淡然,不喜爭寵,可是,帝王寵,從來不會以常理而論,通常最無意者,偏得。那時,瑕妃以殘缺之身,蒙受帝寵,可是,從此也被帝王推入了風頭浪尖之中。
要知道,在這深宮之中,一邊身受太後的苛責,當年的袁皇後又生性善嫉。是以,身受皇上重寵,可是身有殘疾的瑕妃,在這充滿爾虞我詐的後宮之中,舉步維艱,毫無立足之地。而現在的李皇後——當時的李才人,卻被太後執棋為子,用來專門對付那個聖恩日隆的瑕妃。
當時是為元帝三年,局勢也頗為紛亂。野心勃勃的太後一黨在帝王登位的最初,便以帝王需要扶持為由,迅速地把持了朝政。朝中百官,也是各為其主,於是,初登帝位,便形同被架空的年輕帝王,明裏敷衍,暗裏卻最恨太後一黨,當然了,恨烏及烏。他這恨,連帶著也包括了身為太後侄女——當日身為才人的李皇後。所以,初見便被帝王吸引,然後情根深種,一心隻想伴君側的李皇後,越是想引起帝王的注意,反倒更加的惹他的厭惡。
後來,李皇後刻意接近瑕妃,想通過瑕妃去換得帝王的好感,卻不料那位雖然雙眸失明的瑕妃,卻心如明鏡。麵對李皇後的房間巴結,也是心中有數。可是,聰明如她,卻並未點破,隻是淡淡然地接下當時還是“才人”的李皇後時不時的好意,可是,卻從未上心。
迫於太後的壓力,李皇後的位置日益聖隆,可是,帝王的心裏,卻對她越來越討厭。而事情的最終不可轉機,卻是因為後來……
後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