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大陸,鸞天,臨城。

炎夏的火熱並未從赤天一路燒到北部,整個鸞天雖處於一年最熱的時節卻比南部涼爽得多。

臨城不大卻熱鬧,橫縱交錯的街道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商戶和地攤,熙熙攘攘的人群往來間或急促或悠閑,男女衣著或華貴考究或簡單廉價,雖稱不上是十分繁華,倒也是有幾分市井的樣貌,讓人不禁聯想到曠世名作《清明上河圖》所描繪的景象。

盼珊等人剛一進城就成了城中眾人的焦點。

“誒,那不是木家的人嗎!怎麽是從城外回來?”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向身邊的人問道。

“你這就不知道了吧,個把月前木家派人出城接什麽人,好像挺有來頭的。真不知道有什麽人來頭大到能讓木家興師動眾去請的!”一中年攤主回答那青年,“他們出城那天我看見了,那身衣服,嘖嘖,真氣派啊!”

“咦?不對呀!”另一個中年人狐疑道,“這木家二管家和煜家少夫人我認得,後麵的孩子們想必就是木家的小字輩。哪來的什麽貴客?”

“誒,你們看,那不是有個被人抱著的小孩子沒穿著木家的衣服麽!”青年仔細一看,發現了被文昊抱著的盼珊。

中年人無語地看了看青年,心道還真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從那孩子寒酸的衣著也看得出她不可能有什麽來頭!

此時的盼珊正如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沒出息地四處張望,聽到周圍人的談論心中有些驚訝,又有些汗顏。

驚訝的是木家人在城中的地位已經讓人們敬畏如斯,可見其勢力的強大,汗顏的就是自己這身黛月明雅的“神作”了!

時至今日,盼珊即使非常不願意卻也不得不正視自己的行頭問題了:紅綠碎花的短衫,土黃色的小褲,再加上一雙磨損得早已看不出原貌的千層底方口小布鞋,絕對驚豔了打扮放到現代依舊驚世駭俗!

有時候盼珊真的懼怕那對活寶的父母。每次木庭鈺從石瑕村每半年一次的“大型”集市上買來布料,黛月明雅都會結結實實地誇一頓自己丈夫眼光如何如何好,居家過日子的能力如何如何非同一般……每到這時,盼珊看到父母為自己親力打造的衣服,都會有深深的無力感……絕對的村姑,絕對的土鱉!

正想著,眾人已經遠離了集市和人們聚居的區域,來到了木家本家的大門口。

盼珊遠遠望見那大門口的牌樓上遒勁有力地寫著四個大字:“木本水源”。

不由在心中默念:木本水源,木本水源……一切事物的根本,萬物的源頭……

木綰芸向牌樓上站崗的家仆出示了可能是令牌或信物一類的東西,盼珊被文昊拉著站在最後故而看不清那到底是什麽。之後隻聽那家仆下令開門後就不見了人影。

盼珊跟著眾人向木家會客用的前堂走去,可走到還不到一半的時候盼珊就後悔當初堅持要求自己走進木家了。

所謂的“木本水源”,占據臨城一半的麵積,這還不算木家背靠的蕭山和毗鄰的挽月湖!

在盼珊即將累的身先士卒的時候,對麵浩浩蕩蕩地走來一群人。

那些人大部分身著木家特有的黑衣短打,部分女人穿著居家的裙或裾。最特別的是走在前頭穿黑色披風的兩人,那烏黑的披風看不出什麽門道,但從他們走動間露出的部分卻能看見秀有圖案的紫色長袍。

盼珊驚歎,想必剛才從牌樓上消失的家仆是跑回去通報了,這麽大老遠的,真是難為他了……

年長的領頭人滿頭華發卻目光矍鑠,有讓人見之肅然起敬的威嚴。

木綰芸立即摔身後眾人上前行禮道:“爹爹、大哥,芸兒回來了。”

盼珊了然,這穿的不一樣就是為了告訴別人自己的身份特殊麽?那麽好吧,她的身份就是極其特殊了……

老者炯炯的目光掃過眾人後隱隱有些失望,長歎道:“芸兒,看來你二哥並不願回來呀……”隨後便看見在別人行禮時依舊挺身而立的盼珊。

“芸兒,這孩子是?”老者麵上發問,實則早已了然,不過是等著木綰芸介紹她是誰。

盼珊從始至終挺胸直視老者探尋的目光,不等木綰芸張口,一邊走到眾人麵前一邊說道:“我是盼珊,您是?”

木綰芸沒想到盼珊小小年紀居然敢直麵父親,喂喂驚訝後嚴厲道:“盼珊,不得無禮!”

老者原本好像要發怒的神色忽然轉變,“哈哈哈哈……盼珊,是庭鈺家的老幺麽!我是木江浩,也是你爺爺!”言罷神色又變回了不怒自威的樣子。

這話——怎麽聽上去那麽像罵人呢?

盼珊心中感歎木江浩變臉速度之快,麵上卻不卑不亢,緩緩行了一個到位的彎腰禮,道:“盼珊見過爺爺,”繼而又轉向另一個紫袍人,“那這位應該就是大伯了!大伯,盼珊有禮了。”

中年人虛扶了一把盼珊,溫和道:“盼珊,歡迎你回家!”

盼珊微微一笑,是真的回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