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什麽?你我之間還用來這些虛的麽!”佟老爺子給了木江浩一拳,笑道。

“我說老佟啊,這麽多年你怎麽就改不了這個臭毛病!你長的那麽壯,我這麽瘦弱,會被你這個打壞的!”木老爺子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嗬嗬……”佟老耙了耙不剩幾根的頭發,憨笑。

兩人對視一眼,繼而哈哈大笑,爽朗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會客廳,也回蕩在兩個老人的心上……

該來的總是會來,意想不到的事情也會時而出現,這,就是生活。

燁城之約早已傳遍整個大陸,人們都在這木李兩家的相約之地匯聚,想要一賞豪族子弟展才施能的風采。

初冬時節,還未褪盡生機的萬物拖曳著最後的時光,在輪回前惆悵、彷徨。

草木靡靡,一片昏黃。

鳥雀嗚咽,背井離鄉。

行人瑟瑟,車馬寥寥。

早已不見的,是燁城往日的車水馬龍、繁盛煙景。

然而,就在今日,燁城中人聲鼎沸,仿佛重回盛夏時的繁華。

盼珊跟在木江浩的身側,亦步亦趨。雖然對木本水源以外的地方有太多的好奇,但此刻的她隻能昂首闊步地隨著眾人前進。

因為此時,他們正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燁城。

當觀望之人都在滿心羨慕著這些天子驕子的時候,他們並不知道,走到這一步的他們為此曾經付出過多少。

佟老和木江浩並排走在最前麵,盼珊緊跟在兩個老爺子的身後,身邊是煜城和佟修、佟斯兄弟。

接著是木綰芸領著文昊文玨他們走在其後,婉約之姿不知迷倒多少人。

最後麵,是由已經消失多時的木二管家帶隊的青年人。

這個隊形是木綰芸安排的,故意將盼珊他們幾個較為特殊的孩子擺在前麵,突出豪族特有的神秘感,勾起更多人心中對木家尊崇和向往。

人群中不時傳來人們的議論,雖然大部分是因為欣羨而談論著,但也不是沒有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

木家在場的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走在人前都會自帶一份自信且儒雅的氣質,不張揚、不傲慢,卻讓人自覺望塵莫及。

走在人群前列的盼珊雖然無法看到整個隊伍中每個人的神情和姿態,但她還是不禁被現下的氣氛所感染,優越感由內而外一點點破殼而出,在心間滋生。

也就是那麽一瞬,盼珊忽然覺察到自己這種不正常的心態,撇開看向夾道相迎的人們的眼睛,低下了腦袋。

忽然,木老爺子停下了腳步並且轉過身。

盼珊毫無察覺地撞在了老爺子的腿上。

因為這一撞撞的毫無征兆,疼得盼珊呲牙咧嘴,一邊揉著額頭一邊拿眼瞄前麵的兩個老爺子。

木老爺子神色如常,無悲無喜,眼神中略帶了幾分讚許,對盼珊道:“當一個人比別人擁有的多得多的時候,驕傲是難免的。”

盼珊不覺一震,繼而接著揉著額頭,沒有言語。

“但是有資本的人就算傲視蒼穹也無所謂,因為沒有人敢質疑。”

木老爺子伸手抬起了盼珊仍舊低垂的頭,又道:

“你雖然年紀還小,卻懂得收心斂性,我為你感到驕傲。但是,如若沒有了正視這世間所有誘惑的勇氣,也將難成大器。”

說完,木江浩轉身帶領著隊伍繼續前進。

佟老回頭看了一眼,見盼珊臉上掛著明悟後的笑容,也笑著搖了搖頭,對木江浩小聲說道:“多好的孩子!”

木江浩突然嗤笑一聲,道:“采兒一天到晚也總說這一句!”

就在盼珊以為這大街是山一程水一程沒完沒了的時候,前麵的兩位老爺子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氣氛有些僵硬,不像是已經到了目的地的樣子,於是盼珊探出腦袋看向前麵想要一探究竟。

“哇!”盼珊不禁小聲驚歎,這不就是另一個木家麽!

同樣的陣容,同樣的大家族風範,不同的,恐怕隻有對麵這群人的長相普遍比木家這邊低一個檔次吧!

等等!那不就是半年前在街口時莫名其妙消失的少女麽?

盼珊暗自一笑,真可謂不是冤家不聚頭,這木家剛進城就碰上了此次對戰的對象——闕城李家。

“誒呦!”李家帶隊的老頭子皮笑肉不笑上前“寒暄”道:“這不是木宗主麽!多年不見,神采依舊啊!”

“嗬嗬,我當是哪位呢,原來是李宗主啊,你雖然風采不如當年,但精神還是很好嘛!”

說起來,盼珊一直都不覺得木江浩像是一宗之主。作為一個矗立在鸞天實力頂峰的木宗,怎麽說也應該表現得低調深沉一點吧,可這老爺子就是不走尋常路,嘴上的便宜絕不會讓別人占了去。

對麵的李宗主嘴角抽了抽,繼而又笑道:“木宗主這陣勢,此次比試看來都是是胸有成竹了。”

“誒!”不過一個字,木老爺子的語調是九曲十八彎地繞個沒完。

這還不算,他的右手向下一彈,給了盼珊一個腦崩,道:“這不,就是帶著家裏幾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家夥出來看看。”

盼珊當下被彈得捂頭猛揉,委委屈屈地看著老爺子,又黑又亮的眸子使勁眨巴,兩個插著竹筷子的童髻隨著動作一抖一抖地晃動。

那可愛的小模樣瞬間把對麵的幾個女孩子萌翻了,雖知不應該,但還是不禁十分喜愛這對頭家的小丫頭。

他再看向盼珊的時候,眉間的寵溺溢於言表。

李宗主臉色愈發難看,但還是自持身份的沒有發作在當下,隨即道:“既然如此,希望木宗能不虛此行。”然後又向佟老點了點頭,帶著一眾李家子弟與木家的隊伍擦身而過。

盼珊雖然不在隊伍的中央,但早已開啟了聽風,以便了解兩方人馬的一舉一動。

剛才老爺子的那個腦崩,不為別的,就是告誡盼珊收回結界。

李家那邊有幾人一早就散發出十分不和善的氣息,而現在,盼珊不用再次打開結界都能感覺得到了。

兩群人中無論少年還是青年,都劍拔弩張地怒視著對方,大有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之勢。

盼珊其實挺希望他們能在這裏大打出手的,那樣她就能逃過一劫,不需再把性命別在褲腰上地上場比試了。

可是,在場的又有幾人會是腦袋不靈光的人?一個個都是家族中精挑細選的人才,要當真如此不擠,那說明這個家族離滅亡不遠了。

兩群人的距離越來越大,那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漸漸散去。

盼珊拉了拉木江浩的手,道:“爺爺,我們的人數還不夠呢!”

老爺子握住了盼珊的小手,眼神仍舊追隨著離去的人群,可又不像是在看著他們,道:“我們最不缺的就是人,別急。”

“好吧,我不急。”盼珊見根本逃不出來老爺子的話,索性暫時放棄了。

同時,她對那個久久不出現的神秘隊員更加好奇了,猶抱琵琶半遮麵的人是最惹人恨的!

半年前,兩家家主所約定的比試地點是在燁城城北的淩風台,距離盼珊他們下榻的地方並不遠。

從那家客棧的窗戶,甚至能遙望到淩風台巨大的外圍建築。那高高低低的巨大建築佇立在那裏,有一種不可言喻的震撼。

深深淺淺的磚瓦在暮色中隱隱綽綽看不真切,雖朦朧,卻幽美。

每到這種時候,盼珊都不由驚歎木綰芸的辦事能力,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能把幾乎所有人的需求予以滿足。

剛到這家客棧的時候,讓盼珊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這裏稍顯華麗的裝潢,也不是店小二勤快的動作和殷勤的笑臉,而是這家客棧所處的地理位置。

人人都喜歡美人美景。這家店在這裏選址,有明空青山,有流雲飛鳥,十分雅靜的景色怎麽可能不讓人心思開闊?

因此,它吸引很多有能力滿足自己審美需求的人,從而為自己獲取更多的利益。

也許這樣評價這間客棧有些過於功利了,可是,站在一個商人的角度上,雅俗共享才是最終的追求。

盼珊輕盈地爬上寬大的窗台,雙腿掛在窗沿上,輕鬆自在地晃悠著。

瞭望著跟煙波浩淼裏不同風格的景色,盼珊不由開始思索那所謂的自由。

當初在赤天的時候,沒有亭台樓榭的雅致、沒有飛簷疊宇的氣魄、更沒有車水馬龍的熱鬧,甚至,連相與為樂的人都會很少。

但,那裏至少是自由的。

並不是她在木本水源裏不自由,而是木本水源的自由與她所向往的不太一樣。

在木本水源裏,盼珊比別人多了不少特權,比如住在煙波浩淼,比如在莫憑欄的大廳修煉,在別人那裏這是無上的自由,可在盼珊這裏它們卻遠遠沒有那麽吸引人。

她要的不是這種所謂的自由,而是那種就算身陷囹圄卻仍能夠追古思今的靈魂飛馳。

不限時間地點,不限年齡地位,隻要是擁有足夠的思維闊度,她就會很滿足。

很可惜,現在的她,遠遠做不到那一步。

也許,就在這次比試過後,她將會走向一個不同於老爺子安排好的路,一個能讓她在臨死前都不會後悔的人生軌跡。

看來,想要老爺子同意她的想法,在這場比試中獲得不錯的成績是必須的了。

可是,她又如何依靠自己那單人作戰中的被視為廢柴的屬性來與人一較高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