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姑娘們不由都變了臉色,巴爾齊氏最忌諱的是內鬥,可最猖狂的也是內鬥。
大家都是私下行事,誰也不會將這種事情放到明麵上,一旦露在太陽下,那就是眾矢之的。
為此,那些叫喊得越是凶的女孩子此刻就越安靜,心裏越害怕。
敏敏冷著臉環視一周,“看來是沒什麽事了,司南,送客。”
司南頷首,敏敏兀自拂袖回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籽璦跟敏敏交換了個眼神後便匆匆跟上了敏敏的步子。
大門緩緩關上。
“敏主,這些孩子真的是受人指使才來的?”回了屋裏,籽璦趕忙上前幫敏敏收攏身後的頭發,問道。
敏敏沒有動彈自己的頭發,而是緩緩扭臉看她,說道:“你這麽覺得還是以為我是這麽覺得?”
籽璦笑了,“我以為,我們都是這麽想的。”
敏敏不多見的笑了。
將籽璦手上的頭發歸到自己手裏,敏敏示意她坐下,而後道:“巴爾齊想要巴結著賈家成為隱族最強大的一隻並抹去媽媽於靈獸成婚的罪過。
以我看,賈哲宇跟巴爾齊勾結應該是在我來到這裏之前,不然,她們不會像是早有準備一般。
我在大路上漂泊的時間雖然不長,卻也不短了,她們對我的關注甚至比不過冷家。
那麽貿貿然地將我尋回來,還將我放在號稱巴爾齊最出人才卻也最黑暗的修羅天,目的不就是鍛煉我,而後好名正言順地放到不高不低的位置上好匹配賈哲宇的身份?
月白去尋我我能夠理解,她是媽媽生前最好的朋友,所以就算她利用我也是應該的,可是外婆或是任何其它嗯,就是不行。”
敏敏一邊說一邊在心中思慕,發現這些事情雖然是捕風捉影,卻可信的很。
籽璦偏了偏腦袋,突然問道:“若果真如此的話,明雅殿主應該也是知道的,她不會不管吧?”
敏敏的神色突然冷了下去,嚇得籽璦驟然從位子上下來,俯首道:“屬下不該這麽說,還請敏主責罰。”
敏敏望著她姣好的頸子和弧度,眼神有些呆滯,聲音恍惚地問道:“你沒有錯,而是我不敢這麽想而已。也對,我現在所處的環境是四大隱族之一的巴爾齊氏,我的相信,隻能給我眼前的人和物而已。
你也不必太緊張,我不怪你。”
籽璦心有餘悸地抬頭,卻是在原地不敢再坐下了,她要提醒自己,這樣的錯隻能犯一次。
敏敏沒有管她,繼續分析著:“你的想法不失為一種思路的突破點。
阿娘也知道我在大陸的一舉一動,或許她沒有參與到和親的事情裏,但是她一定是沒有阻止。
至於外婆,”敏敏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微微顫動,聲音很小卻足以讓籽璦聽見,“她沒有推波助瀾我都不會相信。”
“敏主……”籽璦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因為就是說了,此刻的敏敏也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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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敏敏榮升宮主,任修羅天下麵唯一的文宮宮主,也打破了宮主二十的規矩,這一年,敏敏十七歲,前無古人做到了,或許也是後無來者。
賈家老主子命人到巴爾齊傳了口信兒,說是要看看未來的兒媳婦到底長得是個什麽樣子,也讓敏敏提前適應一下他賈家的環境。
正跟神殿提出要回圖藍魂魄的敏敏不由有些憤怒,這分明就是故意的,她們怕她複活了圖藍!
聽見消息之後的敏敏將所有婢女都趕出屋子,甚至連籽璦都不見。
一個人對著空落落的屋子不是發呆就是發瘋。
一連三天,屋子裏的怪笑聲就是茶盞杯子被摔碎的聲音。
第四日清晨,門外的侍女們跟籽璦一同守在她的門前不敢離去,有些精神不濟的小雞啄米似的打起盹來。
“吱呀——”房門被打開,眾人驚醒了一半。
“敏主!”籽璦第一刻看到了披頭散發的敏敏,臉上的驚異許是她自己都沒有見過。
不少婢女見到這一幕多少有些惶恐,要知道,敏敏向來以驚人的華美示人,就算是每日清晨最朦朧狀態下的她都美得讓人窒息。
籽璦在叫完一聲之後就哽咽的說不出來話了,她還是敏堂之主的時候八廟聯合犯上被她鐵腕鎮壓下去,那時的她都不曾有過一絲頹敗之色,她一直以為,敏敏可以是神,可以是鬼,可以是妖精怪物,但一定不是正常人。
今日的敏敏,終於像個人了,可是籽璦卻不認識了,或者說,心疼了。
突然,所有人跪了下去,齊聲道:“請敏主保重身體!”
籽璦衝上前去想要攙扶搖搖欲墜的敏敏,卻發現自己不知如何伸手,秀眉緊緊地皺起,麵紗下的表情定然好不到哪去。
敏敏的眼神有些呆滯,半晌後才將實現放到了籽璦的臉上,表情僵硬地冷冷出聲:“籽璦,近來。”
這次,沒有醒來的人都醒來了,慌忙跪下而後詫異地張望四周,敏主竟然出來了!
籽璦伸在背後手做了個動作,示意眾人守著的眾人各歸各位,而後跟著敏敏進了屋。
那間屋子她們搬進來了大概三個月,已經很熟悉了。
可是籽璦還是在進去的一瞬間大吃了一驚——這哪裏是一宮之主的寢室,分明是狂風過境之後的災害現場。
“敏主……”還是這兩個字,這次籽璦卻是確定的,因為那個猜想越發清晰了。
“籽璦,”敏敏回身,身上沾了點滴血跡的白色睡裙有些駭人,“你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我說的話麽?”
籽璦點頭:“那時你已經來了第三十二廟半個月,被玄色手下的幾個走狗不時欺侮,所有人都不願意靠近你,我給你送去清水洗臉,你說,‘姑娘姑娘,你也討厭那個老巫婆對不對?這樣這樣,我們一起來把她踩在腳底下好不好?’”
“嗬嗬……姑娘姑娘,我們一起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好不好?”敏敏學著當初的音調,突然笑著說道,那表情,於當初的寶兒如出一轍。
籽璦似是受了蠱惑一般,不由自主地鄭重點頭,而後道:“好,你說什麽都好,我會一直幫著你,走向你想要達到的地方,直到你不再願意我的陪伴。”
敏敏一直望向了她的眼底,道:“叫人幫我洗漱寬衣,然後收拾收拾,我還要去未來的夫家報到,遲了可不好。”
籽璦命人收拾滿地的狼藉,有叫人進去幫敏敏洗漱。
薇兒在門前有些怯懦地站著,雙手絞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敏敏坐在銅鏡前,正好通過鏡麵看見她站在那裏,雖然表情和動作都很正常,可是那雙眸子透露了她的內心。
“薇兒,來。”敏敏叫道。
薇兒很似乎沒有料到她會叫她,先是一愣,而後樂顛顛兒地進了屋,在敏敏凳子旁跪下,“薇兒見過敏主。”
“離開廟裏了?”敏敏沒有理會她的殷勤,開門見山地問道。
薇兒臉上一愣,搖頭,“還沒有。”
敏敏伸出一隻手向上抬了抬,“不急,你還有時間。”
薇兒的臉色瞬間變了,非但沒有起身,還朝著敏敏靠近了些,最後還是被貼身丫鬟用眼神製止了才沒有再往前。
“敏主可要替薇兒主持公道!”
敏敏烏黑的長發散落在鋪在地上的紅絲綢上,妖豔而綺麗,可是薇兒卻覺得自己此刻連這人的頭發末端都觸摸不到。
“你若是來找我要公道,我隻能說,對不起,你找錯人了。”
“為什麽?!”薇兒得到了敏敏的回答,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仿佛第一次見到她。
“巴爾齊沒有公平,而我,也不相信這裏有公平,所以要不來,你明白了?”敏敏施妝完畢,揮退了身旁的侍女,對著銅鏡裏那個失魂落魄的女孩說道:“公平,隻是上位者安撫那些根本享受不到公平的人的托詞,不可信的。”
女孩的眼神沒有來時的囧囧發亮,剩下的隻有死寂。
籽璦捧著那套純白和銀灰色的宮裙來到近前,道:“敏主,這是你吩咐的衣裳。”
敏敏點點頭,示意身旁的婢女將裙子接過,而後起身站在了薇兒低伏的身子前,說道:“籽璦可以作證,我沒有跪過巴爾齊的任何一個人,這點,你不如我。”
本來已經心灰意冷的女孩瞬間抬起頭來,漸漸地,眼裏的光芒再現,小臉上的表情不再怯懦,鄭重道:“夜醉薇誓死效忠敏主,此生不悔。”
敏敏勾起嘴角,朝門口揮了揮手,“去吧,讓我看到你讓別人跪你的樣子。”
女孩起身,笑著跑遠了。
籽璦走到敏敏身側,舒了一口氣。
“一顆好苗子,不是麽?”敏敏輕聲問道。
籽璦笑了,“要不是碰上你,這孩子誰也不會放在眼裏的。”
“不放棄一些東西,也勢必什麽都得不到。她比我圓滑,將自己保護得很好,卻用的不是時候,我就是要她知道,倚靠別人始終不如靠自己來得實在和可信。
我這一去,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誰來護著她?這樣,我也好放心。”
著裝完畢,門前的車馬儀仗也早已準備好了。
敏敏走到門前,對司南道:“司將軍,敏敏有一事要麻煩你一趟。”
司南一身勁裝臨風而立,淡青色的麵紗迎風飛舞,劍眉英挺,問道:“敏主吩咐。”
“幫我跟神殿六主說一句,我敏敏圖藍再回到敏宮的時候,要看到我媽媽和小姨一同來接我。”
在這世上,哪來什麽公平,隻要有了利益的牽絆和實力的威脅,那就是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