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抱著昏厥的盼珊,一時間有些犯愁,他連她變成金貓模樣的時候都見過,這小小的昏厥也隻能算是小巫見大巫。

可是,他們四人中隻有冷墨會醫術,而此時他們都在九天各處完成著他們任務,所以,遠水解不了近渴。

於是,小三沒有將盼珊昏厥的消息告知婚禮將成的文昊夫婦,也沒有告訴容易大驚小怪的思樂,更沒有告訴忙得天地一色的妖精,而是告訴了另外一個人:佟修。

沒錯,就是那個幾乎不笑,從來辦事一板一眼,此時立場令人生疑的佟修。

他冷杉自知雖然為人有些大條了,但看人還是極準的,而這佟修,也是他看好的為數不多的可靠之人。

等到佟修跟著小三來到盼珊屋裏的時候,他才知道事情已經很嚴重了。

床上的盼珊鼻尖和指尖都出現了淺淺的紫色,隻要稍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這是心髒有疾的緣故。

伸手摸了摸盼珊的額頭,佟修鬆了口氣,還好體溫不是太低。

可就在他要收回手的一刹那,他突然發現盼珊的眉間有一圓圓的凸起。

佟修為人素來心思極細,回想當初淩風台上她於文玨鬥賦因脫力而倒下,剛好知道,她額上本是一片光潔。

於是,根本就是下意識的,佟修用手指劃開了盼珊額前厚重的齊劉海。

果然,以朱砂小痣赫然入目,紅的妖豔,若血欲滴。

“她臉上怎麽會有這個東西?”佟修指著那朱砂小痣,朝小三問道。

小三苦笑道:“小夥子,我是我家小主子的護衛,不是老媽子,我怎麽知道主子身上長顆痣是為了啥?”

佟修也知道現在並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於是抿住嘴,然後朝小三點了點頭。

一時間,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青年男人圍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小女孩犯起了難。

“她在昏倒之前可出現什麽異狀?”佟修皺著眉頭問道。

外麵已然是禮成了,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架勢也稍稍減弱,隻是,大宴賓客是少不了的,哪有人會想起還有一個小人兒甚至生死未卜。

小三回想了下,回道:“今兒一早上起來都好好的,然後掌櫃的說要她抱個蘋果在好喜宴上沾沾喜氣兒,求得個平平安安的兆頭。

小家夥對人多熱鬧的地方都喜歡,自然不會錯過,從坐在椅子上就一直樂得不行。

真要說有啥異狀,最特別的就是在跟那幾個嘴上沒毛的小子說了幾句話之後突然要離開。

要知道,這孩子嘴上功夫也就比掌櫃的差點,想要她在言辭上服軟,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估計她那時候就已經不舒服了。”

佟修耐著心思聽完了小三的絮叨,總算聽到了一句有用的。

“她是什麽時候昏過去的?”佟修暗暗算計了下,按時間來看,至少也是離那會兒眾人碰頭之後有一段時間的。

哪隻小三即刻搖了搖頭,道:“還沒走到門口就暈了,她囑咐我不要聲張。”

佟修的臉色忽然沉了下去,低聲罵道:“胡鬧!她怎麽說你就一定要怎麽做麽?囑咐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小三攤了攤手,神色並無淡淡地回道:“冷家暗衛,隻聽主子的吩咐。”

“你!”佟修氣得幾乎要罵人,這叫什麽論調?!

小三伸手虛空朝他推了推,道:“小子放心好了,我心裏有數的。隻是這次我那略懂醫術的兄弟不在,而這些姑娘小子裏麵我隻能找你來幫忙看看,你倒是給個準話,我家小主子這次到底打不打緊?”

“這次?”佟修不愧是佟修,眼睛不眨一下就找到了他話中的漏洞,“老幺這樣不是一次兩次了對不對?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小三有些頭疼地看著眼前這個比他小上了不少的年輕人,有些後悔叫他來看盼珊的情況。

“掌櫃的每天跟她睡在一張床上,定然知曉,而前些日子好似那木家老爺子也看出了些許端倪,其餘人,我也不是很清楚。”

佟修點了點頭,回身道:“把人看好了,我去交榮軒來看看。”

小三一個跨步擋在他身前,顏色淩厲,冷聲道:“那小子我不喜歡,別叫他。”

佟修臉色不變,隻是解釋道:“小五心思難猜我知道,但是他的醫術絕對比我強得多,而且,對盼珊他不會有別的心思,你大可不必不放心。”

被道破心理的小三沒有絲毫的尷尬之色,擰眉不語。

“再耽擱下去,出了問題你要怎麽交代?”佟修索性搬出來這個理由,因為他的確不敢保證盼珊這個情況像是沒有問題的。

小三眉頭越皺越緊,那張本來還算周正的臉變得有些扭曲,片刻之後,一口長歎,小三妥協,在佟修已經走到外麵的時候追了出來,道:“此事不可為外人道也。”

佟修會給他一個“我明白”的眼神,消失在了原地。

小三回身關上房門,守在床邊的時候還不住讚歎:這些孩子,還真是個個都不簡單!

佟修找到越榮軒的時候他正正跟戴仲威還有霍駿馳三人喝酒,早已不同於幾年前的那個少年,此時他的相貌甚至可以與文昊媲美。

隻是,用美來形容一個男孩子,還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比如佟修就一直很反感別人用清秀或者漂亮來形容自己。

白慕對婚禮的場麵似乎頗為有興趣,不住地觀看著周遭的各色人等,而霍駿馳則是雙手交叉而握,在椅子上略略出神地垂眸而坐。

幾人見佟修從剛才離開後直到此時才歸,都有些詫異。

“大哥,”越榮軒看來喝的不少,“你怎麽才回來,我們等你等得花兒都謝了。”

佟修心中暗道不好,這樣還怎麽看病?於是轉身就要離開,心道就算找個大夫來也比這個喝醉了的靠譜。

越榮軒見他轉身就走,於是對同桌的人們笑道:“我家哥哥向來害羞,怕見生人得很,大家莫要見怪呢!”說罷,搖搖晃晃地端著酒杯站了起來,跟著佟修走了出來。

夜幕徐徐,繁星似練。

秋季將近,風已然有些涼了,如此一吹,越榮軒的眼神更加發飄了,而兩頰更是酡紅得別具風情。

兩人來到白天停留的地方。

“大哥……”越榮軒像是貓兒一般蹭了蹭佟修的肩膀,明明比人家高上不少卻硬是要裝嬌小。

佟修有些擔憂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以從到了琅琊小館就不對勁,我沒有說不代表我沒有發現。這樣,不像你。”

越榮軒翩然離開,但凡是留了心的人都看得出來他不對勁,何況佟修跟他相處了不是一天兩天。

一把搶過他要灌向嘴裏的酒,佟修揮手,將杯中的酒水樹下盡數灑了去。

越榮軒軒本想借機發難,卻被佟修將話頭扼殺在了搖籃裏。

“老幺昏迷,剛才的事情,你現在去還來得及。”

下一刻,佟修麵前的樹下哪還有之前的懶散身影。

將杯子拿到鼻子底下聞了聞,佟修不禁皺眉——他喝的是烈酒。

就在他準備也先行離去的時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

下意識地回身,佟修有些詫異自己怎麽沒有發現有來人。

“我的佟大公子,今兒一晚上都沒見人,是看上哪個學院裏的漂亮姑娘所以流連忘返了麽?”妖精笑意盈盈地聲音傳來,因為兩人靠的有些近,所以那一身馨香夾雜著幾分酒氣直接沁入了佟修的鼻尖。

佟修向後退了一步,頷首道:“董姑娘。”

妖精瞥了他一眼,嗔道:“董姑娘、董老板,你就不不能換個稱呼?”

佟修知道她此時是帶著麵具的,可還是因為那雙眸子裏的靚麗之色而無法移開視線。

“那我該叫什麽?”因為突然想起妖精似乎並不十分了解盼珊的事情,而且盼珊似乎有意瞞著她,於是“不得不”留在原地跟她耗時間。

“叫……玉菲?菲兒?菲菲……”妖精咯咯地笑了起來,顯然是喝高了。

看著往日裏插科打諢卻從未如此不端著架子的妖精。

“妖精。”佟修伸手扶住幾乎要摔倒的妖精,聲音裏的飄揚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嗯……”妖精使勁搖了搖頭,撅著嘴哼唧了聲,嗔道:“我現在哪裏像那個妖精?我不是、我早就不是了!妖精不會為了一個人兒失魂落魄,妖精對人總是笑臉相迎,妖精早就丟在了當初遇見寶兒的地方,回不來了……”

佟修有些不大明白她的意思,隻道是這姑娘興許累了一天有些乏了,於是道:“你喝多了,還是早點回去睡吧。”

就在他抬手要抽出反被她抱在懷中的胳膊時,妖精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麵具,一雙翦水秋眸一瞬不瞬地直直望進了佟修的眼裏,好不勾魂攝魄。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隻是那麽相對而視。

“陪我待一會兒,好不好?就一小會兒!”妖精伸出那蔥白似的食指,放在兩人中間,強調著隻是一小會兒的時間。

鬼使神差的,佟修點了點頭。

妖精歡喜地將他拉到了小館的一處還沒人住過的客房,找來不少吃的玩的,大有今夜不眠不休的架勢。

佟修這才發現自己竟如此輕易地被她的動作而左右,不禁有些懊惱,可一看到她那張美得不似凡人的臉,就又忘了去。

出於好意,佟修再次提醒道:“你也累了一天了,現在客人都走了,你也早些睡吧。”

“我不要!”妖精拍了拍桌子,大聲道:“她們都有人陪了,寶兒又不要我陪著,隻剩下我一個人,你答應要陪著我的,不許反悔!”

佟修看了眼大敞著的房門,見天上月色有些朦朧,卻正好讓星星大放異彩,心裏不禁也是一陣輕鬆,索性道:“好,我就舍命陪君子一回。”

妖精大笑,然後道:“你又錯了!我不是君子,我可以是小人,可以是女子,可我唯獨不是君子!我是離君子最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