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珊有些詫異地望向兩人。
木文昊,平日裏都是一副乖寶寶的樣子,為人謙恭,溫文爾雅,責任感特別強。即使相貌修為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卻從未因此驕傲自滿過。
木文玨,長相風流,行徑紈絝,熟識的人卻知道這孩子對待長輩那是十分沒得說的。
怎麽,今兒這倆最不可能犯事兒的人捅婁子了?
盼珊使勁瞅著木老爺子的臉,生怕老爺子又是在逗著她玩,可根據從她下樓而來到現在的觀察來看,老爺子是真的動怒了。
顛兒顛兒地來到思樂身邊,盼珊扯了扯她的袖子,小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思樂搖搖頭,看了眼仍舊氣得胡子上翹的木老爺子,輕聲回道:“主家之位空虛,爺爺要從大哥和文玨當中選一個出來當繼任,可還沒說什麽,這二位便都說自己不當,這才把爺爺氣成了這樣。”
盼珊頷首,原來是這麽回事。可是,爺爺今兒處理事情的風格跟往日不大相同啊,明明是自家私事,怎麽還把所有人都叫來了呢?
心下不由有個想法:若不是越榮軒退了她的婚事,想必今日坐在這裏的,還有他吧……
甩了甩腦袋,盼珊暗自懊惱:“嫌他幹啥?!”
“咳咳!”假咳了幾聲,盼珊故意引起眾人的注意,說道:“他們都是爺爺的親孫子,讓哪個當還不是您說了算,您說是不是,爺爺?”
盼珊一扭臉對著老爺子諂媚一笑,文玨和文昊心裏同時一諒——這丫頭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木老爺子看也不看盼珊,“哼!”
至少站在一個平常人的角度看,能當上木宗主家的家主,那便意味著將來要繼承木宗宗主之位,無論地位還是發展前途,都是一番大好。
所以,無論是思樂、盼晰還是董玉菲,都以為盼珊會替自己的哥哥說話,推薦他來當這個家主。
主家的情況現在有些複雜,都是嫡親的孩子,但是木文玨為家主之子卻比文昊小,而文昊還擁有著那樣的實力。
所以,無論是木江浩還是各位長老,都猶豫不定。
見木老爺子的臉色越發的不好看,盼珊也知道再這樣下去就不好了,沒準人家憋了一肚子的火得朝她釋放了,沒辦法,誰讓這裏隻有她跟二老最親近!
盼珊跟妖精使了個眼色,卻見那姑娘一副我來打醬油的神色,不由在心中暗罵了一聲“老油條!”
“看來爺爺也沒有決定好要誰來當這個家主了是不是?”盼珊小心翼翼地問道。
木老爺子不語,她隻當是默認。
於是繼續道:“既然如此,爺爺不如給他們幾年時間曆練,最後憑比試再綜合考慮下。在此期間您隻要給予了足夠的時間和信任,我相信兩位哥哥不會不明白您的苦心的!”
“這招他們用過了,已經不靈了。”突然,一直端茶注視的煜城說道。
“啊?”盼珊帶著些許憐憫的眼神看向他們,說道:“子承父業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古語為人子弟要孝順,即孝有先後輕重,順者為首位,傳遞香火為重點。
二位哥哥都比盼珊大了不少,肯定比盼珊更懂得這個道理。
今日要爺爺七旬負職,你們於心何忍?!”
一番話下來,兩人神色雖有微動,卻還是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思樂有些緊張地看著盼珊和其餘兩人,秀氣的眉毛緊緊地攢到了一起。
趁熱打鐵,盼珊繼續道:“我知道了,你們是不想兄弟相爭,最後給外人撿了便宜,是不是?”
頓時,文玨抬頭,文昊抿唇。
嘴角一勾,盼珊笑了,症結找到了,她的任務也結束了!於是坦而然之地朝木老爺子撒嬌:“爺爺,老幺要說的說完了。”說著就往自己剛才的位置上走去。
怎料木老爺子卻沒有這樣就完事兒的意思,突然叫道:“老幺!”
盼珊收回邁出的小腿,訕笑:“我在!”
臉上的陰鬱之色早已沒了蹤影,木老爺子正意興盎然地看著她,問道:“不如你來說說,他倆哪個更適合當這個家主?”
盼珊暗呼糟糕,今兒又被老狐狸擺了一道!
攤了攤手:“我人微言輕,而且懂的事情也不多,還是別在這裏胡言亂語了吧!而且二位哥哥都是人中龍鳳,現在不是誰更合適,而是誰願意來當的問題!”
木江浩不怒反笑,指著盼珊的小鼻尖兒道:“你個小家夥,說你聰明的時候你就故意露怯,誠心給我老頭子難堪是不是?你今兒要是不說,好啊,我看你能出了這個大門不能!”
妖精神色微沉,兀自思慕,盼珊身係那麽多事情,他為什麽一定要拉上整個木家趟渾水呢?
坐在她對麵的佟修一如往常地冷著一張臉,卻被她略帶憂思的臉吸引了注意力。
佟斯本是想參與意見的,可佟修一早告訴他,若非老爺子問起,絕不能輕易參與人家的家務事,所以憋得恨不能跑到外麵大吼一番。
煜城或許是整個客廳裏最淡然的人了。一如當初的文昊。
“啊……”盼珊心裏道出了一千個一萬個不該,剛才她真是混了頭才問摻合這事兒,現在好了,想脫身也不行了!
“您想聽實話還是假話?”墓地,盼珊幡然了悟,與其遮遮掩掩躲躲閃閃,還不如當真拿出個態度來,木老爺子和花奶奶將她視如己出,如果如今還耍花花腸子怕擔責任,那就真的是白眼狼了。
“都說來聽聽。”木老爺子坐回躺椅,矍鑠的眸子閃現出晶銳的光芒。
薑還是老的辣啊……
“假話是要文玨哥哥來當。”盼珊故意頓了頓,瞟了一眼文玨,見他神色如常,不由咧開了嘴角,“這真話嘛……”
就在所有人都是一副了然和不過如此的神色時,盼珊小口一吐,發聲道:“還是要文玨哥哥來當這個家主!”
木文玨看向盼珊,一臉不可思議。
木文昊謙謙一笑,溫潤如常。
木老爺子笑了笑,“哦?”
盼珊將跪在地上的三人一一扶起,然後對木老爺子道:“文玨哥哥身為現任家主長子,理應擔任此位,而且他的實力也足矣讓人信服。
至於哥哥,他本無心此事,若是硬要他來當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以他那個負責人的勁頭,也不會讓木宗在外族那裏吃虧,可是,強扭的瓜到底是不甜的。
還請爺爺不要被那些並不重要的因素影響了判斷。”
盼珊一閃一閃的貓兒似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木老爺子,沒有了平時的狡黠,也沒有半分促狹,那樣純淨。
木江浩透過這雙眼睛,看到了出來木本水源時那個坐在熊皮小墊上聽他授課的小丫頭,甚是,看到了更早以前的某些人。
“文玨,你妹妹可是十分中意你呢!”木老爺子看向文玨,說道。
“可是,我和……”
“我同意珊兒的說法。”
文昊打斷文玨要繼續下去的話,兀自說道:“孩兒始終是木家的人,就算不是家主也會盡心竭力的為木宗謀益,這點爺爺應該知道我的為人。至於當家主,文玨於情於理都比我更合適。”
“如此,”一直沒有出聲的花奶奶說道:“不如暫定文玨為主家家主,算是曆練,在此期間也要做好隨時擔任家主的準備。這樣如何?”
眾人頷首,最後由木老爺子拍板,這事兒總算是有了個定論。
就在眾人以為可以散了的時候,木老爺子卻沒有就此放行的意思。
“老幺,現在我們來談談你的事情。”木老爺子的臉色又沉了下來,這次就連花奶奶也不大高興。
“是。”盼珊知道遲早有這麽一出,早死早超生,於是在剛才文昊和文玨跪著的地方跪下了。
“你這是幹什麽?”花奶奶上前要拉,卻被木江浩一把攔住。
“你這是跪誰?”木老爺子一側身,帶著花奶奶避開了。
盼珊不動,笑著說道:“盼珊當然是跪爺爺奶奶。”
“哼!”木老爺子重重地一哼,大聲喝道:“你如今知道自己不姓木了,所以要跟木家撇清關係了?啊!”
盼珊被他暴怒的樣子嚇得一怔,磕磕巴巴地回道:“沒、沒、沒有!爺爺您錯怪老幺了,我這是認錯,不是要撇清關係啊!”
“那好,你說說你何罪之有啊?”
“身為孫女,我私離木家,不僅沒能盡到一個晚輩應該盡的孝道,還因此讓二老為我牽腸掛肚,甚至使得奶奶因此染病,我錯了,爺爺奶奶,老幺錯了。”
重重地磕下頭,隱在劉海後麵的額頭上留下了一片紅印。
“我不聽姐姐們的話,跟著左家三張老去了左家,然後因為意外身困一地,這才害大家差點為我失了性命。我錯了。”
又是一個響頭磕在地上,盼珊的額頭上已經有了隱隱的濕意。
“我回來之後沒有第一時間給家裏報平安,還擅自做主去了冷家,還將靈隱紛爭這等禍事引回了木宗。我錯了。”
第三個頭磕了下去,一股鮮血子盼珊的額前了下來,染了睫毛,紅了臉頰。
花奶奶心疼得直抽氣,卻迫於木老爺子不能上前阻止,嘴上不停叫著:“傻孩子,你能平平安安地回來就足夠了,哪裏這麽多錯可忍,快停下來啊……”
“你還要磕?”木老爺子突然問道。
盼珊頷首,“對!”
“你再磕下去是什麽結果你知道麽?”這次的聲音有了一絲軟化,盼珊知道木老爺子雖然善變,卻不是真的狠心。
“失去木家這棵大樹,從此沒了家。”
剛說完,盼珊突然感覺到眼前一片漆黑,眼皮重的抬不起來,本想伸手去抓哪怕是桌子腿也好的任何東西,卻終是抓了個空,然後便沒了知覺。
她就好似睡著了,做了一個沒有聲音的夢,夢裏有前世的爸爸媽媽,有閨蜜死黨,然後那個神秘的蒙麵女人出現了,接著有了阿爹阿娘……好多好多人都出現在她的夢裏,又有好多人離去。
最後隻剩下一片漆黑。
渾身上下,都很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