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計劃
高橋啟介最後還是成功地賴在了房間裏。
外麵雪落不停,又有他在旁邊虎視眈眈,拓海也不好多加過問高橋涼介耳朵的事情,甚至還擔心頻頻看顧也會惹得啟介的疑心,索性在簡短的交談後,提早熄燈睡了。
“床很大,”拓海光著腳撲棱到床上,仔仔細細地掖好翹起的被角,想了會說:“啟介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話,不如就擠一擠一起睡吧。”
“可以嗎?”
嘴上這麽說著,行動卻來得快得多。
根本不待自筆記本的屏幕前斜睨過來的大哥發表任何看法,啟介從善如流地一個鯉魚打挺,站都沒站直便以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撐一跳,利索地蹦上了床鋪。
等涼介想趕人,也來不及了。
“嗯。”室內溫暖,拓海的臉色也不複皓白,而是漂亮的白裏透紅,他認真地說:“雖然有暖氣,還是注意千萬不要感冒了。”
啟介高興又夾著點得意地瞟了麵無表情的涼介一眼,幾乎連尾巴都快甩起來了。
涼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合上了筆電:“睡吧。”
關於睡覺的姿勢,即便拓海反複強調從沒和人同床共枕過的自己或許會有起夜、磨牙、夢遊以及睡相差勁等問題——所以最好睡在靠邊上的位置,旋轉的後驅兄弟卻是十足地有默契,堅持讓他睡在中間。
“誒,好吧。”
犯困的眼皮打架得厲害,本就口才不好,現在還得以一對二……拓海最後隻有無奈地接受夾芯餅的命運了。
厚厚的窗簾隔絕了外界的亮光,當作為光源的燈管被切斷電源後,整個房間安安靜靜的,隻看到深橙色的暖氣燈發出的微弱光芒。
啟介在起初的興奮勁頭過去後,深深地嚐了一把什麽叫束手束腳的憋屈感——當一張標準規格的雙人床硬是要同時容下三個大男人,其中兩個還是骨架偏大的男性的時候,就顯得相當擁擠了。
翻個身都會有掉下去的危險,四肢也沒法愜意地攤開。
……偏偏這還是他自找的。
啟介鬱悶地撓了撓頭,忍不住懷疑大哥是不是也麵臨著同樣的麻煩,奈何屏息聽不出端倪來,隻聽到幾不可聞的平緩呼吸聲。
長期的送貨生涯加上天生的粗大神經,哪怕置身於陌生的環境、狹窄的空間,手腳規規矩矩地疊在小腹上免得碰到身邊的兩人……拓海也完全不存在名為‘失眠’的困擾,堪稱沾枕即睡。
“真是的。”
竭力按捺著想摸一把那漂亮的腰身弧線、以及直接把他給摟入懷中任自己捏圓捏扁的衝動,開始發愁要怎麽把這晚上熬過去,啟介心情複雜地嘀咕著,各種念頭千絲萬縷地湧現,根本平靜不下來。
“喂,老哥你睡著了嗎?”
他忽然出聲問著,然後安生等待。
——沒有答複。
他心裏一動,伸出手來,理所當然地把背對著自己的拓海給輕輕地轉了過來。
——就算是熟睡也隻允許看向他這邊。
結果才轉到一半,啟介就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阻力,不由得挑眉問:“大哥?”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道意蘊著警告的清冷嗓音便低低響起:“再亂動的話,我就不客氣了。”
啟介可沒什麽先來後到的覺悟,在知曉最可怕的競爭對手也不似表現出的淡定後,心莫名地寬了一些,膽子也跟著肥了。
感覺到這份寸步不讓的堅定,他也沒退卻,手非但沒鬆,還稍稍加重了幾分力道,很快就形成了僵持的狀態。
他隻瞥了眼黑漆漆的天花板,強作若無其事地哼笑道:“原來是裝睡啊,看來你也打著一樣的主意。”
沒有回音。
啟介也不介意,因為枕頭不夠長、他隻能挨到點邊,最柔軟的中間部位被拓海給占用了,索性就這麽懶洋洋地枕著胳膊,半調侃道:“況且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大哥你好像打不過我吧。”
涼介不以為意地回敬:“但我有辦法能讓父母斷掉給你的零用錢。”
啟介額角青筋一跳,絲毫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隻梗著脖子道:“就算沒有那些錢,我難道還能餓死嗎?”
涼介輕鬆道:“不會,但這樣一來你就會變得很忙——作為領隊和哥哥,為了你的將來考慮,我就不得不遺憾地把自身負擔太重的你開除出D計劃了。”
啟介:“…………”
涼介唇角微勾:“相信拓海也會這麽認為的。”
啟介抽了抽臉皮,誠心實意道:“大哥你真是太……”無恥了。
在這一來一往的對話後,兄弟兩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片刻,看看這種程度的響動會不會擾到睡在中間這人的睡眠。
……結果不說睜眼了,拓海綿長的呼吸都不曾亂過一星半點。
“這家夥睡得真舒服。”啟介側過身來,手肘半曲恰好撐著腦袋,充滿嫉妒地感慨著。
涼介徹底安下心來,沒接弟弟的話茬,隻平靜地指出:“他信任我們。”
再不拘小節的人也不可能輕易在不放心的環境下酣睡的,唯一的解釋就是,拓海即使被兩人一左一右地包圍著,也還是感到很安心。
他又說:“本來這床上隻會有2個人。”
“的確,”心想一向清心寡欲的大哥也會被那笨蛋弄得定力岌岌可危,啟介大喇喇地承認了,又說:“本來我還要睡地上,但沒辦法,誰叫他非要我陪他睡。”
聽他當著知情人的麵還厚臉皮地對事實進行藝術加工,涼介有些好笑,最後輕歎道:“他心軟。”
假裝沒聽到那語氣裏幾乎要滿溢而出的寵溺,啟介得意地補充:“隻對他喜歡的人心軟。”
涼介淡定道:“他一開始就最喜歡我。”
“一開始?”啟介敏感地捉住了關鍵詞,咧嘴道:“但現在不一樣了不是嗎?”
涼介話鋒一轉:“拓海對行事野蠻的暴走族一直沒有好感。”
啟介不爽地皺了皺眉:“我已經不是了。真要說過去的話,大哥你不是還喜歡過香織嗎。”
涼介的語調無波無瀾,卻刮得啟介的耳根涼颼颼的:“你健忘得需要開一張前女友清單來幫助回憶嗎?”
明明戀愛史要更來得精彩紛呈。
“……”啟介被噎了一下,明智地決定放棄繼續討論這個話題,轉而好奇另一件事:“不管怎樣,大哥你,呔,想過那些家夥們的反應嗎。”
作為早就被放棄的叛逆子,他和父母的關係一向勢如水火,要不是還有個大哥涼介曾劍走偏鋒地用極端手段扳他回正路,到今天怕是已經一路黑到底了。
可即便這樣,他與他們的關係也不曾緩和過,不得不提起時也往往用‘那些家夥們’來代稱。
“既然他們這麽看重你,不,或許說想控製你吧,”啟介不屑地撇了撇嘴,“會允許你跟拓海在一起嗎?我的話倒無所謂,大不了帶著他一走了之,你恐怕丟不下責任吧。”
耐心地聽他勾勒完理想畫卷,涼介溫聲道:“你是不是忘了藤原伯父的存在?”
啟介啞口無言:“……”
他的確忘了這茬。
涼介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快睡吧,D計劃的上坡ACE。”
“哦……啊哈?等等,大哥,你還沒回答我!”
啟介再怎麽克製著音量喊,嘲諷完畢的涼介也沒再發出哪怕是一絲聲音了。
“可惡。”
知道大哥在暗諷他連藤原文太那關估計都過不去,啟介嘟囔著,悻悻地拽著被子,報複性地輕拍了下自始至終都睡得人事不省的拓海的屁股一下,驀地靈光一閃——
所以說,一直表現得算無遺策的大哥是被他問住了嗎?
這是還沒找到解決方案的意思?
這兩個念頭在鮮少在這類領域裏運作的大腦中轉來轉去的,不知不覺就真正地睡了過去,無從得知他哥的眼睛就這麽睜著過了一宿。
頂著雙惺忪的睡眼,史浩的鞋子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嘎吱嘎吱’的叫人牙酸的聲音:“阿嚏,好冷。”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是在黎明時分停的,等D計劃的眾人自睡夢中醒來,透過那簷角度都結滿了霜菱的窗所看到的,就是一個被銀白色給徹底覆蓋了的世界。
鬆本戴上手套,換好防油汙的衣服:“雪停了就好,我們也要開始工作了。”
他和青山對視一眼,都見到了對方眼裏的躍躍欲試。
昨晚經過激烈的討論後,他們大概理順了思路,而今早收到的來自涼介的那份建議書更是將一些錯誤的疏漏給剖析得一清二楚,猶如醍醐灌頂般,一切都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真不愧是涼介。
“啟介先生,準備退房出發了。”
拓海急著跟其他人會和,卻又半天看不到人影,不由得不解地探回頭來,出言催促。
“知道了等一下。”
啟介敷衍著,仍舊蹲坐在木地板上,全神貫注地擺弄一個扁扁的東西。
“那是什麽?”
拓海好奇心大起,幹脆走過去看:“這是……呃!”
“我在二號車後座發現的,”沒察覺到拓海不同尋常的緊張情緒,啟介徑自愜意地翹著唇角,把係統給拓海弄來的涼介造型的氣球——雖然這時已經被啟介放掉氣了——給疊好,揣進外套那寬大的口袋裏:“雖然不知道是誰弄來的,但肯定能派上用場。”
拓海:“為什麽?”
“秘密武器。我會蹲在終點附近的小坡上看你們比賽,”啟介得意洋洋地解釋道:“如果最後一個坡道時領先的是他,我就找個機會把這個氣球——當然要先打好氣,往他的車前一扔——到時候你可要爭氣地抓緊機會超越過去。”
照明差勁的山路上突然被這麽個惟妙惟肖、能以假亂真的人形氣球擊中,就算是經驗豐富的職業車手也會受到極大的驚嚇的。
拓海思忖了會,顯然是把這話當真了:“這樣太卑鄙了,而且會被人看出來的。”
啟介哈哈一笑:“笨蛋,我會在氣球上栓一條繩子,完美回收,簡直就是不可能犯罪!”
——這種初級的釣魚線手法,那麽多年的名偵探柯南可不是白看的。
把這異想天開的計劃聽得一清二楚,涼介不禁挪進一步,優雅地倚著門框,嘴角噙著個譏諷意味十足的弧度,撫掌微笑道:“完美。”
啟介:“……”
拓海急忙勸道:“但是這樣的話,涼介——”
涼介卻緊接著重音道:“看來你今晚不必上場也能贏了。”
啟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