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換將

因啟介不合時宜的打小報告行為惹來了拓海的抗議,這場表白基本算是不歡而散。

而當熊貓86慢吞吞地回到家後,看到自家兒子磨磨蹭蹭地不肯下車,表情又有些‘飄’的藤原文太總歸是察覺到一點端倪了,不禁好奇道:“你怎麽了?”

拓海低著頭,好像在數腳下的樓梯數似的專注,半晌才說:“沒什麽。”

文太掃了他一眼,忽然得意地揚了揚唇角,叼著煙的聲音顯得有些含糊不清:“戀愛了吧。”

——“噗咚!”

心裏有鬼的拓海頓時腳下一滑,麵朝下地一路滾了下去,額頭腫了老大一個包,疼了大半個夜晚,次日早上才消去不少。

就是在跟d計劃前往下一個挑戰地點的途中,被涼介語帶關切地問了幾句,不知怎的有點心虛的拓海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承認是自己太不小心了。

啟介看到後更是非同小可,當下就皺著濃眉逼問:“怎麽搞的!爬個樓梯也能誇張到摔下去,那豈不是在玩蹦極時你會都有可能忘記綁繩子就跳下去了……”

聽他越說越離譜,誇大其詞,拓海忍不住辯駁:“才不會這樣——”

看他死性不改,毫無反省的意思,啟介的臉黑沉黑沉:“給我閉嘴!”

涼介淡淡地道:“語氣放好一點。”

啟介硬著頭皮,假裝沒聽到,徑直轉身向不知所措地看著這邊的中村喊了句:“給我拿急救箱來。”

“好好好。”

中村迭聲應著,立馬就跑腿去了。

拓海後知後覺地擺手說:“不用的不用的,隻是小問題,這種程度幾天就自動散了——”

“已經夠蠢了,”啟介刻薄道,“再摔一次隻會變得更蠢,就不能長進點嗎?!”

他嘴上凶巴巴地批評著,手裏則半點不帶溫柔地大力揉著拓海那塊鼓起的小包,指腹揉撚著事先塗好的藥膏,讓那清清涼涼的薄荷味變得濃鬱無比。

沐浴在中村那充滿豔羨的‘真好啊啟介哥親自給他敷藥好羨慕’的目光中,拓海疼得額頭冒汗,想躲沒躲成,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在熬過起先那段痛到要眼角濕潤的糟糕階段後,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拓海詫異地摸了摸頭:“咦?好靈……”

啟介很享受他的小崇拜,嘚瑟道:“廢話,也不看我是什麽人。”

涼介微笑著說:“以前打的群架比較多,啟介的小弟身上也常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和淤痕,在處理類似的狀況上,他堪稱經驗豐富,恐怕比我還要來得在行。”

“大哥。”

把那憤世嫉俗的過去早就視作黑曆史的啟介微窘,趕快阻止了他哥繼續往下說,可拓海已經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了:“原來是慣犯。”那就沒什麽可崇拜的了。

啟介咬牙切齒:“……你這混賬家夥。“

涼介卻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你來我往,留意著那與平時有一點點微妙區別的態度變化,突然憑空拋了句:“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麽沒告訴我的事?”

拓海拚命搖頭。

啟介好歹經曆過一次被詐了,迎戰心理得到了極大的提升,聽到這個問題後,先是反射性地瞄了眼拓海,被他那倉皇無措的模樣惹得有點心酸,便也隻輕哼著否認:“沒有!”

不過是搶先一步表白,對公平競爭的對手們也不算卑鄙的偷跑舉措吧?

涼介不置可否地輕笑一聲,沒有追問。

“轟轟轟——”

隨著洪亮而整齊有序的引擎聲響起,姍姍來遲的東堂塾在拓海還百般不願地搜尋著借口的時候到來了。

當輪到d計劃的人正式與對方接洽時,得到的結果卻叫他們大吃一驚。

史浩毫無心理準備地接到了對方要臨場換將的消息,不禁又與負責出麵的那人確認一次:“你的意思是,明晚將與我們比賽的對手,不再是原本的二宮和酒井,而是館智幸嗎?”

“是,很抱歉。”這位東堂塾的畢業生神情冷漠,仔細一看,又有一些掙紮和傲然:“根據我們會長的說法,智幸將代表我們塾進行上下坡的比賽,車輪戰也沒關係,隻要你們贏了一場,就算我們輸。”

“而在今晚到明天之間的這段時間裏,我們已經通知本地車隊盡數撤出,這裏本身就很偏僻,又有部分區域在修繕,未正式投用,所以你們可以放心練習了。”

對這陌生的名字未曾耳聞,史浩一時間也摸不準對方究竟是小覷了己方、覺得派出太強的原定選手不值得,還是更加重視他們,而派出了秘密武器。

東堂塾那方禁不住催促了:“可以嗎?”

史浩不是很能理解:“我能問下為什麽嗎?”

類似的行為其實是很沒有禮貌的。

那人聳聳肩,把皮球推了回去:“這是會長臨時下的決定。”他也沒有話語權。

史浩無奈下唯有皺著眉道:“請稍等,我需要通知一下隊長。”

那人自然是沒有意見的,涼介聽了史浩的闡述後,隻輕輕地‘唔’了一聲,連半點訝色都沒表露:“既然對手這麽大方,那就隨他們的意吧。”

史浩:“可是……”

涼介打斷了他,淡淡地說:“其他還是按照老規矩去辦,不能因為突然被打亂了盤算,就全程被牽著鼻子走。”

被他這麽一提醒,史浩也像吃了顆定心丸似的安心不少,便穩穩當當地跟等待著的那人說:“沒問題,我們的上下坡車手仍舊不變。”

“哦哦,好的。”

那人仿佛很是心不在焉,隻敷衍般地應承著,視線則一直停留在那台看似溫和無害、完全貌不驚人的86身上,心裏犯著嘀咕。

目光停留的時間久到所有人都發覺了他的不對勁:“還有什麽問題嗎?”

史浩客客氣氣地問。

“沒什麽……”

那人悻悻地說著,放棄了繼續打量那位明顯還處於狀況外的86車手,轉身走了。

——隻是感到很不可思議罷了。

他們東堂塾裏現役學員中公認下坡最強的二宮大輝,居然會在自己跑了上千次的地頭上,哪怕竭盡全力,也慘敗給了一台本該被本田出產的b16b引擎所碾壓的舊款豐田4ag!

明明隻是一台看起來不足為奇的破車,車手又是個乳臭未幹年輕人。

更能打擊到大輝、粉碎他尊嚴的是,在他全力以赴的情況下,對方卻好像從頭到尾就沒將他放到眼底過——從轉彎的流暢度和加速的果斷性看,這台86還很留有餘地,壓根就沒盡力去賽。

叫大輝心生絕望的同時,也萌生了一種對手實力如館智幸般的深不可測的可怖印象。

——連86都這麽厲害了,fd豈不是更可怕?

當會長東堂得知這事後,終於正視了這支來勢洶洶的外地車隊,很快自相關錄像中鑒定出d計劃的確有威脅到他們的實力。

為了保住東堂塾的名譽和學員們的榮譽感,他當機立斷地采用了早就畢業的超級天才館智幸,即便冒著被人嗤為‘職業’和‘業餘山路’之間不公平競賽的風險也一意孤行。

“想贏取勝利,光有好技術是不夠的,還要有一台好車。”

——這是會長常掛在嘴邊的座右銘,也是他做事的直接基準,當下就把那台叫人眼饞不已的戰車專門針對fd來改裝了。

強手配好刃,簡直所向披靡嘛。

至於他們這些沒親眼見到二宮落敗的畢業學員們,盡管對這殺雞用牛刀——未免謹慎過頭的舉措頗有微詞,也還是選擇了三緘其口,預備靜觀其變。

d計劃的隊員無從得知——拓海在按照係統任務指引趕來這裏踩點的時候,恰好碰見了他明晚的對手,還毫無自覺地痛宰了二宮一番、叫對方短期內一蹶不振的事實,隻單純針對這新換的大將進行了討論。

“東堂塾到底是什麽意思?”啟介惡狠狠地瞪著車離去的背影:“說換就換,是瞧不起我們嗎?”

拓海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珠。

啟介:……悠閑得叫他拳頭發癢。

涼介揚了揚嘴角:“恰好相反。”

啟介:“哈?”

“館智幸是東堂塾出身的職業車手,”涼介拋出了這麽一個重磅炸彈:“這是他們現今能派出的最簡單也最強大的陣容了。”

啟介還不待發表看法,史浩也被嚇了一跳:“職業車手?!東堂塾是什麽來頭?”

“那位會長以前是位拉力賽車手,東堂塾的前身便是他所開的駕駛技術特訓班。”涼介語帶欣賞地說著:“學員接受的是不以近期流行的漂移為基礎的訓練,是純粹追求速度和勝利的實力派組織。”

拓海忽然猶猶豫豫地道:“聽起來有些似曾相識。”

啟介眯眼看他,關注點被瞬間偏移了:“你又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摸摸地招惹了什麽人?”

拓海:“……”

涼介失笑:“你是想說須藤京一嗎?沒錯,他就是東堂塾畢業的優秀學員。”

拓海:“啊。”

——難怪勝利美學的模式和人見人憎的臭屁精神那麽類似。

心思各異的兩人,倒是很默契地忽略了啟介的質問。

自動把這話代入了自己的思路,啟介默了默,悚然:“所以東堂塾的課室裏坐了無數個須藤嗎?!”

——濃濃的眼線,凶神惡煞的吊角眼,未老先衰的麵龐和別扭的壞脾氣。

組合起來再複製許多個,光那畫麵效果就不是一般的叫人毛骨悚然。

“單論實力的話沒錯。”涼介歎了口氣,補充道:“他將會是你們從未遇到過的強大勁敵。”

“來得正好。”啟介躍躍欲試:“我的進步正想通過和職業車手切磋來檢驗檢驗呢。”

涼介微哂,轉而問不做聲的拓海:“拓海呢?”

“誒,我?”

拓海茫然地指了指自己,得到肯定的頷首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老實交代感想:“我不怕。”

他不能輸。

萬一輸了的話,折戟的d計劃就要提前結束——這意味著沒辦法在周末順理成章地見到涼介和啟介先生;也意味著,涼介先生不會表揚他;更意味著,他要立馬給出啟介表白的答複。

“這種士氣要維持。”涼介滿意地笑笑,溫聲道:“既然他們這麽慷慨地讓出了道路,那就抓緊時間練習吧。”

兩人歪著腦袋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好。”

在拓海剛進入86駕駛室時,涼介忽然把正要往裏鑽的啟介單獨叫住了:“等等。”

“大哥怎麽了?”

啟介奇怪地回頭,見到大哥的表情後,很默契地走近了一些。

涼介微微一笑:“你跟拓海表白了?”

啟介:“…………”

就算感覺到周身的溫度平白無故地下降到冰點,他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確定了心中的猜測,涼介靜靜地看著他,輕描淡寫道:“哦。“

等著狂風驟雨明槍暗箭的啟介:“……就這樣?”

他恨不得圍著大哥打打轉轉,好窺破那無懈可擊的平靜假麵。

涼介不動聲色地抬眼看了看他:“你想要什麽反應?“

啟介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摸了摸雞皮疙瘩遍布的後頸道:“比如罵我一頓,或者找機會對我打擊報複一類的。”

涼介輕笑一聲,那笑聲在拓海聽來或許是低醇悅耳的,可落到啟介耳朵裏卻怎麽聽怎麽充滿嘲弄:“你多慮了。“

“我很高興有更多的人喜歡拓海。”

啟介:“……”

不知怎的,他就是覺得自己被哥哥鄙視了。

目送著因車手的走神而呈‘z’字型前進的fd和路線規規矩矩的86聯袂而去,史浩躊躇著走了過來:“涼介,”他忍不住問:“對手是職業級的,你不準備……”自己上場嗎?

涼介:“原來有,現在沒有了。”

他起初考慮這點,是擔心啟介會被失敗打擊到,可在觀察完拓海那日新月異的強悍速度檢測數據後,這個顧慮就不翼而飛了。

史浩不明所以:“啊?”

涼介闔上了眼,會心一笑:“相信他們,不會有問題的。”

史浩急切道:“但還是你比較——”

“拓海會先上,”涼介漫不經心地說:“他會贏掉下坡戰,啟介就不再有機會上場了。”

……興致勃勃地熟悉著路麵的啟介,還不知道自己注定要空歡喜一場。

“我知道拓海的技術很好,但這畢竟是山路練出來的啊,對方是有兩年經驗的職業車手,這條件再怎麽也太過分了。”史浩不似涼介那樣,對麵臨前所未有的強敵的拓海依然充滿信心,滿腹牢騷:“非正式的比賽居然作弊般地派出現役賽手!簡直不擇手段得過分了。”

“這對他來說會是一場很好的磨練。”涼介看得清楚,毫不客氣地在賓語裏剔除了被順序安排而剝奪了出場機會的啟介,“不要人還沒來,就被嚇破膽了——非正統派的拓海會有一戰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