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輔導
事情既然已成定局,拓海也沒再逗留,睡眼惺忪地背著空蕩蕩的書包回了家。
期間他打開了那個浪費了300表現分的‘助你成為一名迷死人的優秀駕駛員禮包-初級’,結果發現裏麵除了一團黃橙橙的光暈和薄薄的小冊子外,什麽也沒有。
他又不死心地試探著想了想‘碰碰那團黃球’,那光團就迅速散做了十數個微小的光點,沒入各個角落,在帶來一陣暖洋洋得像泡在溫水裏的舒服感覺後,徹底不見了。
除了各項基礎數值有一定程度的提升外,好像也沒什麽作用。
……真是太不劃算了。
至於那本看起來就樸素得很不可靠的小冊子,有一個同樣簡潔的標題‘基礎機械理論’,裏麵闡述了一百條常見問題,答案的留白上,清一色地標注著‘此處可詢問藤原文太’、‘此處可詢問高橋涼介’。
……這是什麽見鬼的答案。
簡直不負責任到了極點。
拓海沮喪得不行,一時間也沒了看那本‘車震指南-上冊’的心思,反正隻是一本不知道講述什麽新的駕駛技巧的小書而已吧。
才背著書包進了家門,就見到藤原文太在廚房裏,叼著根尾端嫋嫋的煙,鼻子哼著古怪的小調,穿著件沾了不少油汙的廚房專用t恤在忙碌。
“咦,老爸,今天沒出去喝酒啊。”
拓海拿下捂著打哈欠的嘴的手,半耷拉著眼皮道:“該輪到我做飯了吧。”
“唔?”文太睜著眯縫眼,回頭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還淌著水珠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在髒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任那指間濕漉漉的,嫻熟地取下香煙,慢吞吞地開口道:“你怎麽在這裏?我可沒煮你那份。”
拓海頗感奇怪地頓了頓,掃了掃案幾上的生肉活魚,及其他額外豐盛的食材,猶疑地問:“我放學了啊。”
他又沒有下課後亂晃的習慣。
“我知道你放學了,但你怎麽還在這裏?”文太不耐煩地重複問著,在不鏽鋼的流理台上敲了敲燃燒的煙嘴,磕下一小片深灰色的零星灰燼來:“不是要去涼介家裏補習嗎?”
拓海不禁震驚了一下:“啊?你是怎麽知道的?”
明明是半小時前才發生的事情啊。
……而且還叫得那麽熟稔。
“他剛剛打電話來了,難道還會有假。”文太趕蒼蠅似的揮揮手,嫌棄道:“去去去。”
“我又沒有答應下來啊。”拓海呐呐地說著。
文太自鼻腔裏噴了口氣,含糊道:“不管怎樣,他都已經安排得很周到了——先去他家裏補習,連帶著晚飯也一起吃……”
“明明拒絕過了啊,呃,不對。”拓海猛地想起來,自己貌似是隻‘答應了周六參賽’一事,而沒有直接拒絕‘去高橋家補習’的邀約。
那不該隻是句普普通通的客套話嗎?
將拓海的心虛一覽無遺,文太不由得用右手背上鼓起的那些骨節重重地敲了敲他的頭,用沒得商量的口吻道:“有誤會就自己去想辦法解除!晚餐沒你份,想辦法解決吧!”
拓海還想賴著:“可是——”
“誰叫你親口答應下來了。”文太無情地一口堵死了他:“整天在家裏睡大覺也不是年輕人該有的做法,多和同齡人交流去,別老跟阿樹混在一起懶散度日。”
“什麽啊,也不看看是誰害的。”拓海不忿地撇撇嘴:“每天淩晨4點起來送貨,睡都睡不飽,還想怎樣。你也沒資格說我吧。”
“嗯,你說得對。”文太卻罕有地沒反駁他,而是順著這話頭往下說:“涼介也跟我提起了這個問題,發了許多傳真給我。”
他指了指擱在電話桌上的那厚厚一疊文件。
拓海被那厚度給驚了一下:“那是什麽?”
“呐,”文太信手拈起一份,將標題讀了出來:“論睡眠不足對青春期成長發育的嚴重負麵影響。”
拓海:“……”
文太:“你今年才達到平均身高吧?涼介都一米八三了,你才一七二,太矮了。”
拓海:“…………”
他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傷害。
文太又毫無自覺地繼續打擊道:“他弟弟也一八二了。”
拓海撅了撅嘴:“我覺得他的身高和他的發型有密切的關係。”
用定型水固定的衝天炮這種發型,用來在身高上作弊可是再合適不過了。
誰知道這裏麵究竟摻雜了多少水分。
至於涼介先生的話……
他經常西裝革履的,特意穿皮鞋的緣故沒準是裏麵有內增高墊。
不知他的腹誹,文太最後宣布:“所以說,以後不用‘仍處於發育期的’你淩晨4點去山頂送貨了。”
他尤其強調了‘發育期’這個詞。
“咦咦咦??”
被這個餡餅結結實實地砸中,拓海愣在了當場。
文太好整以暇地抱著肘,不疾不徐地道:“我跟酒店裏的工作人員商量過了,改成晚上十一點去——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拓海在高興之餘,忍不住問:“他們就這麽同意了?”
文太理所當然地說:“本來他們就希望那個時間段比較好。”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等等。
……不對。
察覺到違和的地方,拓海無語了一瞬,不禁質疑道:“那為什麽之前一直要挑在淩晨四點這個不上不下的討厭時間段去?!”
“因為你那時候沒有駕照啊,違法犯紀當然要選在個沒人的時間去做了。”毫無愧疚心的文太隨口答著:“否則被人看到會罰款的。”
“搞、搞什麽啊!”
暌隔多年才得知被掩藏在‘養家糊口’背後的真相,拓海的眼淚差點啪嗒啪嗒掉下來。
文太卻終於喪失了繼續閑扯的耐心,把臉一板:“快走快走,別在這裏礙事。”
……
連校服都沒來得及換的他就這麽悲慘地被趕出了家門。
“臭老頭。”不滿地嘀咕著,揣著錢包和寫著高橋家的地址的便條紙,拓海沒過多久便順利地站在了這在不久前還來過一次的房子前。
望著最頂上那扇閉合的百葉窗,內心激烈地掙紮著。
真是一點都不想進去啊。
“你站在這裏發什麽呆,還不快點進去。”
還沒等他考慮完到底是‘拔腿就跑’還是‘硬著頭皮敲門進去,客客氣氣地拒絕’,或者是‘留一張便條說明事情從門縫塞進去後就離開’,啟介語氣惡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穿著身休閑款式的深灰色連帽衣,嘴裏銜著根被啃了一半的巧克力棒,手裏還拿著幾餅明顯被開封過的錄像帶,外殼上歪歪扭扭地貼著提供租借服務的影音公司的logo。
拓海的視線落在了沒有標簽的殼脊上頭。
此刻正傲慢地抬起下巴,目光銳利的吊梢眼死死地注視著比他矮上不小的拓海:“看什麽看?”
就像盯著身為獵物的青蛙的蛇一樣狠戾。
然而對殺氣反應遲鈍的拓海,隻不過是迷迷糊糊地稍微讓開了身:“咦,呃,不好意思。”
啟介卻不依不饒:“我問你在看什麽?”
“阿樹也經常借這種帶子。”
拓海小聲解釋道。
啟介先是狐疑地皺起了眉,腦子裏飛速轉過無數念頭,在明悟他口中所說的‘阿樹’是誰後,臉霎時因氣惱而漲得通紅,暴跳如雷道:“你竟然——我借著這些是土屋圭市的漂移錄像,不是那些品位低下的人才會欣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拓海無辜地看了他一眼。
——騙鬼呢,他在兔子時期不小心蹦進去過衝天炮的狗窩裏,就在灰塵撲撲的床底下發現了一盒拆封過的oo套。
看得啟介一陣惱羞成怒:“算了算了!現在別磨蹭了,給我進去!”
作為一個典型的行動派,啟介可不光是嘴上說說而已,不由分說地開始動手推推搡搡的,將不情不願的拓海給強行拖進了門。
“喂喂,哥哥,緒美!”
一進門,他就自然而然地放大了嗓門,衝著樓上喊道:“那家夥來了!”
習慣了外頭的悶熱,拓海在驟然進到冷氣強勁的空調房裏時本能地打了個激靈,於是阻攔未果:“不,我其實隻是來——”
啟介劍眉一豎,恐嚇意味十足地反問道:“哈?”
拓海不為所動地堅持道:“我並不——”
他還沒說到重點,就被一陣‘噠噠噠噠’的急促腳步聲給打斷了。
“嗤……緒美那臭丫頭先來了。”
聽到這熟悉的動靜,啟介不爽地撥了撥頭,不負責任地衝著拓海說:“她肯定會帶你上去的,那就我先走了啊。”
他跟這個表裏不一的侄女一向氣場不和,通常都是能避則避的。
“咦。”
拓海還沒真正反應過來,身手矯健的啟介就三下五除二地跑上了樓梯,直奔自己亂糟糟的臥室。
而二樓的紅木扶欄上則‘噌地’彈出了一顆在臉上寫滿了好奇,披著齊肩黑發的腦袋。
拓海下意識地抬起頭來。
靜靜地與她四目相對了。
“……”
“嗨,你好!”
她有些局促地伸出手來揮揮,笑容可愛。
“你好。”
拓海也同樣局促地低下頭來。
“嘖……上來吧。”
緒美見他的反應太不好玩,不由得露出個由衷失望的表情來,也沒了對他進一步了解的興趣,悻悻地轉身回書房了。
“咚!表現-10。”
拓海:“…………”
他把髒兮兮得與一塵不染的瓷磚地板顯得格格不入的運動鞋脫掉,就這麽隻穿著襪子上了階梯。
——上一次來這裏,還是作為兔子時笨拙地一蹦一蹦上去的。
拓海一點也不懷念那種滋味。
“拓海,你來了。”坐在圓桌邊的沙發椅上,高橋涼介聽到門口那頭傳來的細微聲響後,掀了掀眼簾,淡然一笑。
在家裏沒在外麵那麽考究,他隻隨意地穿了件素色的襯衫和,簡單的風格卻出奇地適合他,襯得跟模特兒有得一拚的身材越發修長筆挺。
“涼介先生。”
明明空調很充足,拓海臉上的溫度卻又開始上升了,隻不好意思地盯著自己的腳說:“我隻是來——”表示一下感謝,然後就回家的。
“怎麽不穿鞋子?”涼介很自然地打斷了他,微微蹙起了眉:“一定是啟介太粗心了。”
“我去給他拿!”
意識到這是個把討厭的啟介哥比下去的好機會,緒美連忙主動提出要去拿鞋子。
“去吧。”
沒把他們兩個幼稚的爭風吃醋放在心上,亦或許是習以為常了,涼介頷首,重新側過頭來,和顏悅色地對拓海說:“坐下吧。”
他指的是自己對麵的位置。
明明是很溫和的語調,卻蘊含著叫人難以拒絕的魔力。
拓海不知不覺中就咽下了未竟的話語,迷迷糊糊地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了。
“帶了課本來嗎?”涼介合上筆記本電腦,問道。
“等,等等,我看看。”拓海翻了翻書包,裏麵隻擺了本皺巴巴的物理書。
之所以皺巴巴,不是由於被經常翻閱的緣故,而是因為早上阿樹趴在他桌麵上閑扯的時候,不小心把喝了一半的灌裝咖啡給潑上去了。
將這本髒髒的書放在幹淨優雅的涼介先生麵前,直尷尬得令他的臉幾乎燙得跟被火燒了一樣,更不敢和對方對視了。
“咦?”
拓海困惑地閉了閉眼,又睜開。
被平整地攤開,放在剛才那女孩坐過的位置的桌麵上的,確實是幾本國三的課本沒錯啊。
“怎麽了?”
涼介翻看著他連一點筆記都沒做過的物理書,頭也不抬地詢問著。
“……涼介先生,你先前說過,正在教導的小侄女是高三的不是嗎?”
所以才能順理成章地提出了‘連他一起輔導都沒問題’的話題。
拓海有些發暈——這是涼介先生的謊言嗎?
“啊,那就是我那時口誤了。”
涼介麵不改色道。